1 药尽兽醒
富豪恶少碾碎我最后一粒救命药,笑着让我老婆当狗粮。
三天后暴雨夜,我赤脚拎起菜刀,追着他三条街砍断保镖手脚。
当常静哭着把新药塞进我嘴里时,
张一骁已经吓破苦胆——
那夜他尝到血的甜味。
药瓶砸在桌上,咚的一声,震得我耳膜嗡嗡响。
“超雄综合症。”
白大褂的嘴一张一合,冰锥似的字眼扎进我太阳穴,“你基因里天生带着吃人的野兽,不吃药,迟早把身边人撕碎。”
药片在塑料瓶里哗啦滚动,橙黄色的小圆片,像裹了糖衣的毒药。
瓶身上贴的标签都快磨白了——一天三次,一次两片。
我拧开盖子,倒出来数了数。七颗。只够撑一天多一点。
“小简?”常静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又轻又哑。
她拎着个褪了色的布袋子侧身挤进来,医院消毒水味都盖不住她身上那股缝纫机油的味道。
她把袋子小心放在墙角,搓着手看我,指尖上全是红点,旧的针眼结了痂,新的还肿着。
她在一家小服装厂踩缝纫机,天天干到半夜,给那些廉价的化纤布料锁边,手指头被机针扎得没一块好肉。
“大夫怎么说?”她挨着我坐下,肩膀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
我把药瓶推过去。
瓶底轻飘飘地敲在长椅的金属扶手上。
常静低头看着那七颗小药丸,嘴唇抿得死紧,一点血色都没了。
她把药瓶紧紧攥在手心,塑料瓶在她指缝里嘎吱作响。
“没事,”她声音抖了一下,又立刻拔高,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松,“我厂里加班费快发了,加上给人改裤脚的那点钱,够买两瓶。”
钱。又是钱。
这两个字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喉咙发紧。
我把拳头塞进夹克口袋,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疼。这点疼压得住喉咙里翻涌上来的、想要咆哮撕咬的躁动。
医生没说错,野兽就关在我骨头缝里。
走出医院大门,灰蒙蒙的天压得人喘不过气。
常静默默走在我旁边,布袋子勒在她瘦削的肩膀上。
刚拐过街角,一辆擦得锃亮的黑色轿车像条恶心的水蛭,贴着湿漉漉的路边无声地滑过来。
哗啦!
车轮猛地轧过一个积满污水的洼坑,脏得像泥浆的黑水劈头盖脸泼过来!
“啊!”常静只来得及惊叫半声,整个人就被泥浆浇透了。
她穿着的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工装外套,前襟、袖子瞬间糊满了粘稠的黑泥,几缕湿漉漉的头发狼狈地贴在脸颊上,泥水顺着下巴往下滴。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年轻、油滑的脸。张一骁。
常静他们厂那个老板的儿子,仗着有几个臭钱,在厂里横着走。
他胳膊肘搭在车窗上,手指夹着一小叠红票子,笑嘻嘻地甩了甩。
“哟,这不常静吗?”他吹了声口哨,眼神像沾了油的刷子,在常静湿透贴在身上的衣服上扫来扫去,“对不住啊,没瞧见。喏,赔你的衣服钱,顺便……”
钞票被他两根手指捏着,轻佻地往前一递,几乎要戳到常静挂着泥水的下巴,“……再给你加点洗车费?”
常静僵在那里,泥水顺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往下滚落。
我能感觉到自己后槽牙咬得咯咯响,攥在口袋里的拳头,指甲更深地陷入皮肉,一股熟悉的、灼热的腥气猛地冲上鼻腔。
张一骁看着常静没动,撇了撇嘴,手腕一抖,那几张钞票像几片枯叶,轻飘飘地拍在常静胸前湿透的泥污上,又滑落到地上,被泥水浸透。
“不识抬举,”他嗤笑一声,车窗缓缓升起,遮住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车子引擎低吼一声,喷出一股尾气,溅起几点泥星子,扬长而去。
常静还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戳在原地,泥水顺着她紧握的拳头往下淌。
一滴,两滴,砸在脚边那几张被污泥弄脏的钞票上。
她慢慢弯下腰,不是去捡钱,而是死死抓住那个装着我救命药的布袋子,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还在微微发抖。
我猛地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里,带着浓重的尘土和汽油味,呛得我喉咙火烧火燎。
口袋里的掌心一片粘腻,不知道是掐出来的血,还是冒出来的汗。
那瓶药,那仅剩的七颗药,在常静紧抓的布袋子里晃荡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七颗。
像死神敲门的倒计时。
2 恶少碾药
常静被厂里开除了。
就在那滩泥水泼到她身上的第二天。
她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把布袋子里的药瓶拿出来,仔仔细细塞进我外套内袋,拍了拍,轻声说:“药装好了,别忘吃。”
可没过两小时,她就回来了。
手里没有饭盒,只紧紧攥着一个撕烂了的塑料工牌。
“怎么了?” 我喉咙发紧,看着她煞白的脸。
常静没说话,把手里那团烂塑料扔在桌上。
那上面她的照片被从中间撕开,名字那栏用红笔狠狠打了个叉。
她嘴唇抖着,好半天才挤出声音:
“张一骁……他说我偷懒顶撞主管,把我开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那关在骨头缝里的野兽猛地撞了一下铁笼。
我伸手去摸内袋里的药瓶,冰凉的塑料瓶身让我稍微定了定神。
还剩四颗了。
昨天夜里我发病,浑身骨头缝里像有蚂蚁在啃,冷汗把床单都浸透了,常静抱着我,硬是等我缓过来才敢闭眼,多吃了两颗才压下去。
“我去找他!”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刮着水泥地,发出刺耳的尖叫。
“别去!” 常静扑过来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抠进我肉里,“他等着你去闹!他说了,只要我去求他,去他办公室……单独‘认错’,就让我回去……”
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睛里全是血丝和恐惧。
就在这时,门被人从外面踹得哐哐响!老旧的木头门板直颤,灰尘簌簌往下掉。
“开门!姓白的!开门!”
几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在外面吼。
常静吓得一哆嗦,手抓得更紧了。
我反手把她往身后一拽,挡在前面,深吸一口气,拉开插销。
门刚开一条缝,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撞开!
三个穿着花里胡哨紧身T恤的混混挤了进来,领头的那个脖子上挂着根粗金链子,一进来就使劲吸了吸鼻子,一脸嫌弃地用手在鼻子前扇风:“操,什么穷酸味儿!跟猪圈似的!”
他们像进了自己家,大摇大摆地晃进来。
金链子一脚踢翻墙角堆着的几个空矿泉水瓶,瓶子乒乒乓乓滚得到处都是。
另一个黄毛直接走到我们的小冰箱前,一把拉开冰箱门。
“哟,就这?”黄毛怪笑一声,伸手从里面拿出我们昨晚吃剩的半碗炒青菜,还有常静省下来准备给我今天加餐的一个煮鸡蛋。
他捏着那个鸡蛋掂了掂,咧嘴一笑,手腕一扬,“啪叽”一声,鸡蛋砸在对面墙上,蛋清蛋黄顺着墙壁往下淌。
接着,他抓起那半碗青菜,直接泼在地上,油腻的菜汤溅得到处都是。 “你们干什么!”常静气得浑身发抖,从我身后探出头喊。
“干你娘!”黄毛扭头骂了一句,顺手抄起灶台上一个酱油瓶子,拧开盖子,把黑乎乎的酱油一股脑倒进我们唯一的一小锅白粥里。
粘稠的酱油迅速在稀薄的粥面上晕开。
金链子走到桌边,拿起常静那个被撕烂的工牌看了看,嗤笑一声,随手丢在地上,还用脚碾了碾。
“穷鬼配吃白粥?我看只配吃猪食!”
他指着地上被酱油染黑的粥和砸烂的鸡蛋青菜,唾沫星子乱飞。
就在这时,门口的光线被一个身影挡住了。
张一骁慢悠悠地踱了进来,身上一股呛人的香水味。
他今天换了件花衬衫,头发梳得油光水亮。
他扫了一眼狼藉的屋子,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嘴角勾起一丝恶毒的笑。 “哟,还活着呢?药还没吃完?”
他拖长了调子,目光像毒蛇一样在我身上游走。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牙齿咬得咯吱响,右手死死攥着口袋里的药瓶。不能冲动,不能冲动……
还剩四颗药……
张一骁显然看见了我这个动作。
他眼睛一亮,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步步朝我逼过来。
他带来的三个混混也围了上来,堵住了所有退路。
“药呢?”张一骁伸出手,掌心朝上,脸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的戏谑,“拿出来我看看?看看什么灵丹妙药能把你这种疯子拴住?”
我后退一步,后背撞到了冰冷的墙壁。常静在我身后发出压抑的啜泣。 “不给?”张一骁猛地沉下脸,眼神变得凶狠,“给我搜!”
金链子和黄毛立刻扑上来,粗暴地扭住我的胳膊。
我拼命挣扎,但两个人死死按住我,另一个混混直接伸手插进我外套内袋,一把将那个小小的橙色药瓶掏了出来!
“骁哥!在这!”混混献宝似的把药瓶递给张一骁。
张一骁接过药瓶,放在眼前晃了晃,听着里面药片碰撞的哗啦声,笑容越发扭曲。
“啧啧啧,就靠这玩意儿当人啊?”
他慢条斯理地拧开瓶盖,把里面的药片倒在手心。
四颗。
小小的,橙黄色的四颗药片,躺在他白净的手心里。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血液疯狂地往头上涌,眼前开始阵阵发黑。
野兽在咆哮,在疯狂地撞击着牢笼!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我勉强保持着一丝清醒。
“想要吗?”张一骁捏起一颗药片,两根手指捻着,故意在我眼前晃悠。他脸上带着一种极其恶毒的快意,目光扫过我身后的常静,又落回我脸上,声音压低,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诱惑。
“想要这玩意儿……也简单。”他嘴角咧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来,跪下来,学两声狗叫给爷听听。叫得好听了……”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像黏腻的舌头一样舔过常静惨白的脸,“……爷就把这药赏你老婆当狗粮吃,怎么样?”
“畜生!”常静再也忍不住,尖叫着扑上来想抢那颗药。
啪! 一声脆响!张一骁反手一个耳光,狠狠抽在常静脸上!
力道之大,打得她整个人趔趄着摔倒在地,嘴角立刻渗出一道刺目的血丝!
“静!”我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全身的骨头都在咔咔作响,按住我的两个混混几乎被我的力量掀开!
“按住他!”张一骁厉声喝道。
就在混混们重新死死把我按在墙上的瞬间,张一骁脸上的戏谑彻底变成了狰狞。
他不再看常静,而是死死盯着我因为暴怒而充血的眼睛,那眼神里充满了赤裸裸的、要把人踩进泥里的恶意。
他捏着那颗药片的手,缓缓地、慢慢地伸到了他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上方。
然后,两根手指一松。 那颗橙黄色的药片,轻飘飘地落下。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像惊雷一样炸响在我耳边的声音。
药片掉在了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
紧接着,张一骁那只穿着昂贵皮鞋的脚,毫不犹豫地抬了起来,带着一种残忍的、慢动作般的优雅,狠狠地、结结实实地踩了下去!
用力地碾!
来回地碾!
我甚至能听到那小小的药片在坚硬的鞋底和粗糙的地面之间被挤压、被磨碎的细微声响!
一下,两下,三下……
橙黄色的粉末混合着地上的灰尘,被碾进黑色的鞋印里,变得污浊不堪,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张一骁的脚终于抬了起来。地上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沾着一点黄色污迹的鞋印。
他脸上露出极度满足和残忍的笑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看清楚了吗?疯子就该像条狗一样——趴着!”
3 暴雨追凶
张一骁的鞋底碾碎最后一点药末,像踩死一只蚂蚁。
他甩了甩手,像是嫌脏,带着那三条狗大摇大摆走了。
门板歪斜地挂在门框上,冷风呼呼灌进来,卷着地上破碎的工牌和那张沾满污泥的钞票。
我喉咙里堵着一团滚烫的石头,烧得我眼前发黑。
骨头缝里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扎,在搅!
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腥甜味直冲天灵盖。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气,指甲抠进水泥墙缝里,磨得生疼。
疼,这点疼像一根救命稻草。
常静躺在地上,半边脸肿得老高,嘴角的血痕刺得我眼睛疼。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
我踉跄着扑过去,想扶她,可手还没碰到,一股狂暴的冲动猛地顶上来,让我手臂上的肌肉瞬间绷紧、抽搐!
“别碰我!”我猛地缩回手,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药……药没了……”
最后三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常静的动作僵住了,她看着我,又看看地上那个被碾进黑泥里的黄色污点,眼睛里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
她低下头,没再说话,默默爬起来,踉跄着开始收拾满地狼藉。
被酱油染黑的粥,砸碎的鸡蛋,泼了一地的青菜叶子……
她一点一点地捡,动作迟缓得像生了锈的机器。
我知道她在怕。
怕我。
我把自己关进里屋,唯一的窗户对着外面那条堆满杂物的窄巷。
太阳穴突突地跳,血管里的血像是烧开的滚油,每一次心跳都带起一阵剧烈的、想要撕碎一切的烦躁!
我死死盯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在心里一遍遍数着。
七十二小时。
医生的话像毒蛇一样盘踞在脑子里。
七十二小时后,药效全无,我会变成什么?
不敢想。
第一天。
天刚蒙蒙亮,常静轻手轻脚地开门出去。
我知道她要去菜市场捡点别人不要的烂菜叶子。
我蜷在墙角的阴影里,浑身骨头都在疼,像被无数双手用力往外掰。
脑子里嗡嗡响,全是张一骁碾碎药片时那张狞笑的脸。
没过多久,外面巷子里突然传来常静短促的尖叫和几个男人猥琐的哄笑声!
我像被电打了一样弹起来扑到窗边,一把扯开破旧的窗帘布!
巷子口,常静被昨天的黄毛和金链子堵着。
她手里的破菜篮子掉在地上,几颗蔫巴的土豆滚了出来。
黄毛的手正从她屁股后面收回去,脸上挂着下流的笑。
“嫂子,买菜呢?啧,屁股还挺翘,让哥再摸摸?”
金链子嘴里叼着烟,伸手就去抓常静的肩膀。
常静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后退躲开,弯腰想去捡地上的篮子。
黄毛却一脚踩在篮子上,碾着里面几片烂菜叶:
“摸一下怎么了?装什么清高?”
他弯下腰,掏出手机对着常静煞白惊恐的脸,嬉皮笑脸地拍,“来,给骁哥看看你这贞洁烈女的怂样!”
常静浑身哆嗦,嘴唇咬得发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掉下来。她死死盯着那只踩在菜篮子上的脚,就像昨天张一骁踩碎药片的那只脚!最终,她什么也没说,猛地转身就往回跑,连地上的菜篮子也不要了,像被恶鬼追赶。
我死死抠着窗框,木质窗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屑刺进指甲缝。
盯着那两个混混得意洋洋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骨头里的野兽在疯狂地咆哮、撞击!
它在嘲笑我的无能!
第二天。
常静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整天,不吃不喝。
我靠着墙角坐着,头痛得像要炸开,视线一阵阵发飘,看什么东西都蒙着一层淡淡的血色。
外面天快擦黑的时候,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不是敲门,是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门缝里。
几张硬邦邦的纸片推了进来。
常静从床上爬起来,走过去把纸片捡起来。
只看了一眼,她就像被烙铁烫到一样尖叫一声,猛地将纸片扔了出去!纸片散落在地上。
我看清了。
那是她的照片!
工厂工牌上那张小小的证件照,被人撕下来,放大打印了几份。
照片上她的脸被粗糙地P到了几张不堪入目的女人裸体图上!
那些裸体图恶心至极,更恶心的是,其中一张图片上,她的胸口位置,被人用红色的马克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大字——
公共厕所!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狂潮瞬间冲垮了我最后一丝理智!
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彻底绷断了!
眼前的世界瞬间被一片刺目的血红覆盖!
视野边缘甚至开始晃动、扭曲!
“啊——!!!”
我喉咙深处爆发出不像人的狂吼,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像头发疯的公牛直冲向那扇破门!
我要冲出去!
我要撕碎他们!
“小简!!”常静尖叫着扑上来,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我的腰!
她哭喊着,“别出去!求你了!别出去!药!药!我想办法!我去买!我去偷!我去抢!你别出去!”
她冰凉的手指死死抠着我的胳膊,尖锐的哭喊像针一样扎进我混沌的脑子里。
药……
这个字像一道冰冷的枷锁,硬生生勒住了我快要挣脱牢笼的野兽。
我剧烈地喘息着,胸腔里像拉风箱,眼前红雾弥漫,那股摧毁一切的欲望在我身体里横冲直撞,又被强行压制,痛苦得让我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痉挛!
我像尊石雕一样僵立在门口,赤红的双眼死死瞪着门缝外昏暗的巷子,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仿佛要把钢牙咬碎!
血顺着紧握的拳头指缝滴落在地上,一滴,两滴……像倒计时的秒针。
4 血夜狂刀
第三天。
屋子里死寂得可怕,空气粘稠得像凝固的油脂。
我和常静缩在角落,谁也没说话。
窗外的天色越来越阴沉,厚重的乌云翻滚着,压得人喘不过气。
闷热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下雨前的土腥味。
倒计时。
最后几个小时。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的变化。
骨头缝里那种刺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麻木。
然后,是另一种感觉——
力量。
一种从未有过的、爆炸性的、带着毁灭欲望的力量,正从四肢百骸深处,从每一根血管、每一个细胞里疯狂地滋生、膨胀!
它冲刷着我的理智,像汹涌的洪水冲击着脆弱的堤坝。
那股熟悉的血腥味,不再只是萦绕在喉咙,它仿佛已经渗进了我的皮肤,我的呼吸!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冲刷的声音,越来越响,像滚滚的闷雷!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真正的、撕裂天空的炸雷猛地响起!
惨白的电光瞬间照亮了昏暗的屋子,也照亮了常静惊恐绝望的脸!
紧接着,哗啦啦!
暴雨像天河决堤般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狂暴地砸在屋顶和窗户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噼啪声!
密集的雨帘瞬间模糊了窗外的一切。
几乎就在雷声落下的同一秒!
哐当!!!!
一声比雷声更沉闷、更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猛地砸在门板上!
不是敲门!
是砸!
是用巨大的、沉重的金属棍棒狠狠砸在门板上的声音!
整个门板连同门框都在剧烈震动!
老旧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
哐当!!!!
又是一下!
比刚才更重!
门板中央直接被砸得向内凸起一大块!
裂纹像蛛网一样瞬间炸开!
“里面的疯狗!滚出来受死!”
门外传来黄毛嚣张到变调的吼叫,穿透暴雨的轰鸣!
哐当!!!!
第三下!
裂开的门板终于承受不住,“咔嚓”一声脆响!
一大块碎裂的木头飞溅进来!
一个黝黑的、裹挟着雨水和金属冷光的铁棍头,猛地捅破了门板,出现在那个狰狞的破洞后面!
冰冷的雨水裹着寒风,从那破洞里呼呼灌进来!
就在这铁棍砸破门板的巨响中,就在那冰冷的铁棍头带着雨水出现在眼前的瞬间——
我脑子里最后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嘣! 断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狂暴的杀意,如同被引爆的火山熔岩,轰然冲垮了所有的堤坝!
眼前的世界彻底被一片无边无际、粘稠滚烫的血红彻底吞没!
视野里的一切都在剧烈晃动、扭曲!
只剩下那个出现在破洞后面的铁棍头!
红色的!像烧红的烙铁!
身体不再是我的了。
一股纯粹由毁灭意志驱动的力量接管了它。
我甚至没感觉到自己动了。
我只听到身边常静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
“不要——!”
下一秒,我已经站在了灶台前。
我的手,那只还在往下滴着血的手,稳稳地、带着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冰冷和精准,握住了那把平时用来切菜的、磨得有些薄的铁菜刀。
刀柄冰冷光滑的触感,顺着我的掌心,瞬间蔓延至全身。
窗外的惨白电光再次撕裂黑暗,照亮了我映在对面墙壁上扭曲拉长的影子,也照亮了菜刀刀刃上那道一闪而逝的、毫无温度的寒芒。
身后的破门再一次被猛力砸响!
轰!!!
这一次,伴随着木头的爆裂声,还有门外兴奋的狂吼:
“砸!给老子砸开!抓出那条疯狗!”
冰冷的、燃烧的杀意彻底淹没了我。
意识沉入血海深渊。
身体里只剩下一个指令。
杀!
我猛地转身!
双腿爆发出恐怖的力量,赤脚踩过地上的污水和木屑,像一颗被引爆的炮弹,朝着那个还在不断扩大的破门缺口,朝着那个在破洞后面晃动的、模糊的人影,带着那把扬起寒光的菜刀——
冲了过去!
5 血味觉醒
身体像一张被拉到极限的硬弓,积蓄了七十二小时、足以撕裂一切的狂暴力量,在这一刻轰然释放!
我甚至没看清自己是怎么冲过去的。
只觉得眼前全是晃动扭曲的血红光影,耳边是自己粗重得像破风箱的喘息和心脏擂鼓般的狂跳。
门板那个狰狞的大洞瞬间逼近,一根裹着雨水、反着冷光的铁棍正往里捅!
杀!
这个念头像烧红的钢印,烫穿了我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意识。
握刀的手挥了出去!
没有招式,没有犹豫,只有本能驱动下最原始、最暴戾的劈砍!
速度太快,撕裂了空气,发出短促尖利的“呜”声!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盖过了暴雨的轰鸣!
冰冷的刀锋毫无阻碍地劈开了皮肉,斩断了骨头,深深嵌了进去!
“呃啊——!!!”
一声变了调的、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猛地炸开!
堵在门口的那个身影——
是昨天塞裸照的黄毛——
触电般向后弹开!
他抱着自己的右臂,不,是抱着齐着手肘被砍断的、连着一点皮肉挂在半空疯狂摇晃的半截胳膊!
断口处先是惨白,紧接着鲜血像喷泉一样狂飙出来,溅满了破烂的门框!那半截断臂连同他手里的铁棍,“啪嗒”一声掉在门内的污水里,手指头还在神经质地抽搐着。
滚烫的血点子溅到我脸上,带着浓重的铁锈腥味。
这味道非但没有让我恶心恐惧,反而像火星滴进了滚油!
轰!
脑子里那层粘稠的血雾瞬间燃烧起来!
视野里的一切都带着灼热的红光!
破开的门洞外面,金链子和另一个混混的脸瞬间惨白如纸,惊恐扭曲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不够!
堵门的障碍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我一步踏出破门,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温热的血水瞬间浇透了我的衣服和头发。
脚底板踩在冰冷石板路上的碎木屑和污水混合的泥泞里,毫无感觉。
金链子离我最近,他脸上的惊恐瞬间化为狠戾,嘴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怪叫,猛地从后腰抽出一把弹簧刀,“唰”地弹出刀刃,嚎叫着朝我肚子捅过来!
身体自己动了!
快!
快到那闪着寒光的刀尖在我模糊的视野里只是个晃动的虚影!
我侧身,刀锋几乎是贴着我的肋骨划过,冰凉!
同时,我握着菜刀的手又一次挥起!
这一次是横劈!
对着他那双瞪得溜圆、写满恐惧和凶狠的眼睛!
刀锋切入柔软的眼眶!
噗嗤!
一种难以形容的、湿滑又粘腻的触感顺着刀柄传来!
“我的眼睛——!!!”
金链子发出这辈子最惨烈的尖叫,弹簧刀脱手掉进泥水里。
他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脸,暗红的血浆混合着一些浑浊的液体,从他指缝里疯狂涌出!
他像没头苍蝇一样惨嚎着原地打转,最后脚下一滑,重重摔进巷子边的臭水沟里,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第三个混混,那个昨天泼菜的,彻底吓破了胆。
他像见鬼一样看着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转身就想跑!
追!
一个念头在沸腾的血海里闪过。
双腿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几步就追上了他!
他惊恐地回头,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别……”
刀光扬起,落下!
目标是他的脚!
嗤啦——! 刀刃精准地划过他奔跑中提起的左脚脚后跟!
“嗷——!!!”
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整个人像被抽掉了筋,猛地往前扑倒在泥泞的石板路上,抱着自己被劈断了脚筋、软塌塌再也站不起来的左脚,在冰冷的雨水中翻滚哀嚎!
雨水迅速冲刷着他脚踝处涌出的粘稠血浆。
三条街。
冰冷的雨水疯狂地冲刷着我的脸,却浇不灭体内熊熊燃烧的毁灭之火。我提着滴血的菜刀,每一步都带起浑浊的血水和泥浆,像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死死盯着前方那个在雨幕中仓皇逃窜的身影!
张一骁!
他昂贵的花衬衫被雨水和泥浆糊得肮脏不堪,头发被淋湿,狼狈地贴在额头上,脸上毫无血色,只剩下极致的恐惧。
他一边跑一边惊恐地回头望,当看到我像个索命死神一样紧追不舍时,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尖叫,脚下的皮鞋在湿滑的石板上打滑,差点摔倒!
“拦住他!疯子!疯子杀人了!”
他绝望地向周围零星冒雨的行人嘶喊,可那些人看到他这副样子,再看到他身后提刀浴血的我,全都尖叫着躲瘟疫一样远远避开,缩回自己的屋檐下。
跑!
他拼命地跑!
我沉默地追!
雨水模糊不了我的视线,血红的视野里只有那个背影!
追过两条污水横流的小巷,拐进一条堆满腐烂垃圾和废弃垃圾桶的死胡同。
浓烈的垃圾腐臭味混合着血腥气,钻进鼻孔。
张一骁绝望地发现没路了!
他猛地转过身,背靠着最后一个巨大的绿色塑料垃圾箱,滑腻的垃圾粘液蹭了他一身。
他看着我一步步逼近,浑身筛糠一样抖得不成样子,昂贵的皮鞋陷在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泥泞里。
“停!停下!” 他声音嘶哑破裂,带着哭腔,双手胡乱地在身前摆动,“药!我给你药!我赔钱!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我让我爸给你找最好的医生!求你…求你放了我!”
我已逼到他面前。
冰冷的雨水顺着我的头发往下淌,混合着脸上半干的血迹,滴落在肮脏的地面上。
那张曾经写满恶毒和戏谑的脸,此刻只剩下鼻涕眼泪和极致的恐惧,扭曲得不成人形。
他裤裆的位置,迅速晕开一大片深色的湿痕,一股浓烈的尿骚味弥漫开来。
杀!
这个指令在燃烧的血海里跳动!
我扬起了手里的菜刀!
冰冷的刀锋被雨水冲刷得锃亮,倒映出张一骁那张因恐惧而彻底扭曲变形的脸!
他眼神涣散,嘴巴大张着,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嗬嗬”的抽气声,整个人像一滩烂泥,顺着垃圾箱往下滑!
就在刀锋撕裂雨幕,即将劈落的刹那——
“小简——!!!” 一声凄厉到撕裂喉咙的哭喊猛地穿透雨幕!
是常静的声音!
她不知何时追了上来,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跌跌撞撞地扑到我身边!
她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对我的哀求! “别!别杀人!药!药来了!”
她嘶喊着,颤抖的手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全新的橙色小药瓶!
手指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用力而骨节泛白!
她几乎是扑上来,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我扬起菜刀的右手臂!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闪电般地拧开瓶盖,倒出两颗药片,不管不顾地就往我大张着喘息、沾满雨水的嘴里猛地塞了进去!
冰凉的手指尖触碰到我滚烫的嘴唇。
那熟悉的、苦涩的药片被强行塞入口腔。
几乎是本能地,喉结滚动了一下。
药片滑了下去。
就在药片划过喉咙的瞬间,那股燃烧全身、几乎要将我烧成灰烬的狂暴烈焰,如同被一桶冰水当头浇下!
嗡——!
脑海里剧烈的嗡鸣声像潮水般退去。
眼前那片无边无际、扭曲晃动的血红世界,像破碎的镜子一样片片剥落、消散。
冰冷的雨水真实地砸在脸上的感觉回来了。
垃圾腐烂的恶臭、血腥味、尿骚味混合着钻进鼻孔。
身体里那股爆炸性的、足以撕裂一切的力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瞬间席卷全身、令人窒息的空虚和脱力!
我僵在原地,高高扬起的菜刀停滞在半空。
手臂上,常静死命环抱的冰凉触感变得清晰。
嘴巴里,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药味开始弥漫开来。
我的眼神越过菜刀冰冷的刀锋,看向垃圾箱边瘫软下去的那个人影。
张一骁像一坨失去了骨架的烂肉,整个身体瘫倒在垃圾堆和馊水横流的地面上。
他昂贵的金表表盘磕在旁边的破瓦罐上,碎裂的表蒙玻璃混着泥水沾满了他的手腕。
他那双曾经充满恶毒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眼球可怕地向上翻起,只剩下惨白的眼白,死死地盯着灰暗落雨的天空!
嘴巴还保持着刚才大张求饶的姿势,却没有一丝气息。
一股恶臭从他身下弥漫开来,混合着垃圾的味道。
他就这么瘫在那里,一动不动。
死了?
常静感受到我身体的僵硬和力量的褪去,抱着我手臂的力道也松了些,她惊恐地看着张一骁的样子,又猛地看向我,声音抖得不成句子:
“他…他是不是…死了?”
我没回答。
嘴巴里的药味越来越浓,那股苦涩直冲脑门,压得我心头发闷。
刚才沸腾的热血彻底冷却,只剩下冰冷的麻痹和一种说不出的……
空虚。
我低头,看向手里的菜刀。
冰冷的刀锋上,粘稠的血迹被暴雨冲刷着,形成一道道淡红色的水痕,顺着刀刃往下淌。
还残留着一点点暗红色的污迹。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我把沾血的刀锋凑到嘴边。
伸出舌头。
舔了一下。
一股浓烈到极致的铁锈腥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霸道地盖过了药片的苦涩。
我咂了咂嘴,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点茫然又有点奇异的咕哝: “啧……还是血够劲。”
常静抱着我手臂的手猛地一颤。
她飞快地低下头,避开我的目光,另一只紧攥着那个新药瓶的手迅速地、几乎是慌乱地把瓶子重新塞回了自己湿透的衣兜深处。
瓶子小小的轮廓在她口袋里鼓起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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