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场决定我命运的大雨
沈哲跟我提分手的时候,窗外正下着瓢泼大雨,跟杉菜她家的天台似的,又急又响,好像老天爷要把整个世界都冲刷一遍。
而我,就坐在他对面,感觉自己就是那个马上要被冲进下水道的垃圾。
“然然,”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像一把裹着棉花的刀子,捅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疼,“我们分手吧。”
我端着咖啡杯的手抖了一下,滚烫的液体洒在手背上,烫出一个红点。
我却感觉不到疼,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我们在一起四年了。
从大二他追我开始,到毕业后一起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打拼,我们挤过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吃过一碗泡面分两半的日子,也曾在发了工资后奢侈地去看一场午夜电影。
所有人都说,我们是会结婚的。
连我自己都这么以为。
“为什么?”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
沈哲的眼神有些闪躲,他避开我的目光,看向窗外被雨水模糊的霓虹。
“我拿到腾跃科技的offer了。”
他说。
腾跃科技,国内互联网行业的巨头,是无数程序员梦寐以求的圣殿。
我知道他为了这个offer付出了多少,熬了多少个通宵,刷了多少道算法题。
我本该为他高兴的。
可我看着他,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这是好事啊,”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哦,等等,为什么要分手?”
我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尴尬。
他终于把目光转回我脸上,那里面带着一丝怜悯,和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居高临下的审视。
“顾然,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这句话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我的心脏。
“什么意思?”
我问,“因为你要去腾跃,而我还在那个半死不活的小公司做UI设计,所以我们之间就隔了一个银河系?”
“这不是重点。”
他皱起眉,似乎很不满我的比喻,“重点是,眼界。顾然,你的眼界太窄了。”
他开始细数我的“罪状”。
“你满足于每个月八千块的工资,满足于周末能睡到自然醒,满足于我们现在这个小小的安乐窝。可我想的不是这些。我想的是技术架构,是行业未来,是下一个风口。”
“我跟你聊分布式系统,你跟我说晚上吃什么。我跟你说人工智能的变革,你问我新出的电视剧好不好看。”
“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和我并肩站在更高平台上的伴侣,一个能理解我的追求,能和我探讨未来的战友。而不是一个……只会拖我后腿的人。”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自尊上。
原来,我们之间那些温馨的日常,在他眼里,是“拖后腿”。
我对他事业的关心和支持,在他看来,是“眼界太窄”。
我气得发笑:“沈哲,你摸着良心说,你面试的每一套西装,是不是我给你熨的?你投的每一份简历,是不是我帮你改的?你通宵刷题的时候,给你端茶倒水、准备夜宵的人是谁?现在你拿到offer了,翅膀硬了,就嫌我这个给你补了四年羽毛的人碍事了?”
他被我说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依旧强撑着。
“顾然,你不要把所有事情都物质化。我承认你为我付出了很多,我很感激。但这不是一回事。精神层面的同频,你懂吗?我们已经没有共同语言了。”
“我懂。”
我点点头,心已经冷成了冰坨,“我懂了。你就是觉得我配不上你了。”
他沉默了,这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更伤人。
“腾跃的人力跟我聊过,”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终于说出了最残忍的话,“他们对核心员工的家庭背景、伴侣情况都有一定的考量。一个优秀的伴侣,也是个人价值的一部分。”
我明白了。
我彻底明白了。
我,顾然,一个普通二本院校毕业,在一家不知名小公司做着UI设计师,家境平平,毫无背景。
我成了他通往康庄大道上的一块绊脚石。
他不是在跟我分手,他是在优化他的人生资产配置。
我忽然觉得很可笑。
可笑我这四年来的真心错付,可笑我还傻傻地规划着我们的未来,甚至连婚后买房的地段都看好了。
原来,我只是他人生蓝图里一个可以被随时擦除的草稿。
我慢慢地站起来,拿起我的包。
手背上的红点已经变成了一个水泡,火辣辣地疼,却也让我无比清醒。
“沈哲,”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会后悔的。”
他似乎觉得我的话很可笑,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顾然,人要往前看。我希望你也一样。”
“我当然会往前看。”
我深吸一口气,把眼泪逼回去,“我会站到一个你永远都够不到的高度。到时候,希望你的眼界,能看得见我。”
说完,我没再看他一眼,转身走进了那片瓢泼大雨里。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我的全身,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没有回头,一步一步,走得决绝。
我的青春,连同那四年愚蠢的爱恋,一同被埋葬在了这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而我,顾然,也从这一刻起,获得了新生。
2. 蛰伏的五年,深渊里的光
分手后的第一个月,我活得像个游魂。
我搬离了和沈哲合租的那个小窝,在公司附近找了个老破小单间。
白天在公司强颜欢笑,对着电脑屏幕画着那些毫无新意的界面。
晚上回到家,就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一遍遍地回想沈哲说的那些话。
“你的眼界太窄了。”
“你只会拖我后腿。”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这些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
我开始疯狂地自我怀疑。
难道我真的那么不堪吗?
难道安于现状就是一种罪吗?
我辞职了。
在那个半死不活的小公司里,我永远不可能有出头之日。
我要改变,我要让他看看,我顾然到底是不是只会拖后腿的人。
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报了一个国内顶尖的交互设计与用户体验(UX)的深度培训班。
学费贵得离谱,但我别无选择。
沈哲去了腾跃,站在了互联网金字塔的顶端。
而我,连山脚都还没摸到。
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也最拼命的半年。
每天早上六点起床,背理论、看案例。
白天上课,像海绵一样吸收着老师讲的每一个知识点。
晚上回到出租屋,继续做作业、画原型,常常一抬头,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我学用户研究、信息架构、交互逻辑、可用性测试……我这才发现,我之前做的那些所谓的UI设计,不过是美工的活儿,真正的设计,是一个庞大而精深的科学体系。
沈哲说得对,我以前的眼界,确实太窄了。
但我不会因此而感激他。
是他用最残忍的方式,把我从安乐窝里踹了出来,让我看到了自己的渺小。
这份屈辱,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半年后,我以全班第一的成绩结业。
我的毕业作品,一个关于“老年人智能医疗辅助系统”的交互设计方案,被导师推荐给了好几家公司。
我拒绝了所有大厂的offer。
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资历,进大厂也只能是从最底层的螺丝钉做起。
我不想再重复老路。
我要去一个能让我快速成长,能让我独当一面的地方。
最终,我选择了一家名为“奇点”的初创公司。
公司小得可怜,加上老板和行政,总共不到十个人。
办公室在一个旧工业区改造的孵化器里,连个像样的门脸都没有。
但老板,一个叫徐文海的中年男人,打动了我。
他是个技术狂人,对用户体验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
面试的时候,他没有看我的学历,没有问我之前在哪家公司,而是和我聊了整整三个小时我的毕业作品。
“顾然,”他最后对我说,“你的设计里,有一样东西,是现在很多设计师都缺的——同理心。你不是在设计一个冷冰冰的软件,你是在为一个活生生的人解决问题。我们公司需要你。”
我留下了。
工资只有培训前的一半,但我知道,这里是我新的战场。
“奇点”的主营业务是为企业提供AI驱动的用户行为分析和体验优化方案。
这是一个非常前沿,也非常有挑战性的领域。
我的工作,就是根据AI分析出的数据,去重构和优化客户的产品交互。
最初的日子非常艰难。
公司的技术团队很强,但设计力量几乎为零。
我是公司唯一的UX设计师。
这意味着,从用户访谈、竞品分析,到画线框图、高保真原型,再到跟进开发、数据回收,所有环节都得我一个人扛。
我像一台永动机,疯狂地运转着。
每天工作超过16个小时,办公室的行军床成了我第二个家。
我记得第一个项目,是为一个老牌的电商APP做改版。
那个APP的逻辑混乱,操作繁琐,用户流失率极高。
我花了两周时间,访谈了上百个用户,整理出几百页的用户反馈。
又花了一周,泡在数据后台,对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点击热图、跳转路径,分析用户的行为模式。
那段时间,我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各种流程图和数据模型在飞。
当我拿着厚厚一沓分析报告和全新的设计方案去找客户时,对方的市场总监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小姑娘,你懂什么?我们这个APP都运营十年了,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那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沈哲那张充满优越感的脸。
我没有退缩。
我冷静地打开电脑,把我的分析报告、用户画像、数据模型一一展示出来。
“王总,您看,这是用户在旧版APP里的平均浏览路径,从首页到完成下单,平均需要点击12次,跳转7个页面,其中有三个环节的跳出率超过了60%。而我的新方案,可以将点击次数缩短到5次,跳转3个页面。根据我们的AI模型预测,改版后,转化率至少能提升30%。”
我讲了整整一个小时,口干舌燥,但眼神坚定。
那位王总脸上的轻蔑,逐渐变成了惊讶,最后变成了凝重。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他问。
“我叫顾然。”
那个项目,我们成功了。
改版后的APP上线一个月,核心用户的转化率提升了45%,远超预期。
“奇点”也因此在业内一炮而响。
那是我的第一场胜仗。
我没有狂喜,只是在项目成功的那天晚上,回到我那个狭小的出租屋,给自己煮了一碗泡面,加了两个蛋。
我一边吃,一边流泪。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的几年,我的人生就像按下了快进键。
随着公司业务的扩张,我组建了自己的UX团队。
我从一个单打独斗的设计师,变成了团队的leader。
我带着团队,攻克了一个又一个难题。
我们接过智能家居的项目,接过在线教育的项目,接过金融理财的项目……每做一个项目,我就像扒掉一层皮,然后长出更坚硬的鳞甲。
我不再是那个只会被动接受需求的小美工。
我学会了和产品经理 battle,和程序员撕逼,和客户斗智斗勇。
我用数据说话,用逻辑思考,用设计创造价值。
我开始在行业内有了一些小小的名气。
有人在某乎上提问:“国内有哪些顶尖的UX设计师?”
我的名字开始出现在答案里。
一些技术论坛和沙龙也开始邀请我去分享经验。
我第一次公开演讲的时候,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对着PPT差点说不出话。
但当我看到台下那些专注而渴望的眼神时,我忽然就镇定了下来。
我分享了我的“蜂鸟计划”,那个电商APP的改版案例。
我讲了我是如何通过数据洞察,找到用户痛点,最终完成设计的。
演讲结束后,掌声雷动。
一个刚入行的小姑娘跑过来,激动地对我说:“顾老师,谢谢你!你的分享让我知道,原来设计可以这么有力量!”
那一刻,我感觉心里某个地方被点亮了。
我发现,驱动我的,已经不仅仅是向沈哲复仇的执念了。
我真正地爱上了这个行业,爱上了这种通过设计去改变世界的感觉。
这期间,沈哲这个名字,像一颗沉入海底的石子,再也没有在我生活中泛起过涟漪。
我偶尔会从一些行业新闻里看到“腾跃科技”的消息,看到他们又发布了什么新产品,股价又涨了多少。
我只是平静地扫过,然后关掉页面。
我们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
只是这一次,是我站在我的世界里,俯瞰着他。
在我事业突飞猛进的同时,一个人的出现,让我的生活多了一抹不同的色彩。
他叫江亦辰,是一家顶级VC的投资经理。
我们是在一个项目上认识的。
他们机构打算投资一家我们正在服务的智能医疗公司,我是那个项目的设计负责人。
第一次见面,是在会议室里。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斯文儒雅,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锐利。
他对我们的设计方案提出了几个非常尖锐的问题,每一个都打在七寸上。
我的团队成员有些招架不住,我站了出来。
“江总,您提的这个问题很好。关于数据隐私的边界,我们是这样考虑的……”
那场会议,我们你来我往,交锋了两个多通宵。
他像一个最挑剔的考官,审视着我方案里的每一个细节。
而我,则像一个最坚韧的盾牌,捍卫着我的设计理念。
会议结束时,他站起来,主动向我伸出手。
“顾小姐,你是我见过最出色的UX设计师。你的逻辑、你的远见,都让我印象深刻。”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眼神里满是欣赏。
那一刻,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后来,因为项目的关系,我们接触得越来越多。
我发现他不仅在工作上无懈可击,私底下也是个非常有趣的人。
他会跟我聊最新的科技趋势,也会跟我聊他最近在看的冷门电影。
他懂得我的每一个梗,也尊重我的每一个选择。
和他在一起,我感觉很轻松,很舒服。
我不需要伪装,也不需要刻意去迎合。
他欣赏的,就是最真实的我——那个在工作上杀伐果断,在生活里偶尔有些迷糊的我。
有一次,我们一起加班到深夜。
他去楼下便利店,给我带回来一杯热可可。
“别总是喝咖啡,”他说,“对胃不好。”
我看着他温和的侧脸,心里忽然有些恍惚。
我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同样会在深夜给我端来热水的沈哲。
但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沈哲的关心,带着一种“我是你的所有物”的理所当然。
而江亦辰的关心,则是一种基于平等和尊重的体谅。
“顾然,”他忽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换一个更大的舞台?”
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奇点虽然不错,但它的天花板太低了。以你的能力,应该去创造更大的价值。”
他说,“我最近在看一个新的赛道,AI+教育。我觉得你很适合做这个方向的合伙人。”
合伙人。
这个词让我心头一震。
“我……可以吗?”
我有些不自信。
江亦辰笑了,他的眼睛像淬了星光。
“顾然,你比你想象的,要优秀得多。你要相信自己的价值。”
那一晚,我和他聊了很久。
他为我描绘的蓝图,比沈哲当年说的那些“行业未来”要清晰、要宏大、要激动人心得多。
最重要的是,在这份蓝图里,我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附属品,而是一个不可或缺的核心。
我答应了他。
我向徐总提出了辞职。
徐总虽然不舍,但还是支持我的决定。
“顾然,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也最努力的设计师。奇点这个池子太小了,留不住你这条龙。去飞吧,飞得越高越好。”
离开奇点的那天,我把我的团队,我这几年的心血,都交给了我一手带起来的徒弟。
我站在奇点公司的楼下,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熟悉的招牌。
五年了。
我从一个被抛弃的、一无所有的失败者,变成了今天这个可以和顶级VC合伙人并肩创业的顾然。
这五年,我流过的汗,熬过的夜,掉过的头发,都成了我身上最坚硬的铠甲。
而明天,我将要去参加一场全球AI创新峰会。
不是作为听众,而是作为主讲嘉宾。
我将站在那个万众瞩目的舞台上,向全世界分享我的理念,我的作品,我的故事。
我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看到江亦辰发来的消息:
“准备好了吗?未来的顾总。”
我笑了笑,回复他:
“当然。顶峰见。”
3. 顶峰的相遇,迟来的审判
全球AI创新峰会的会场,设在国家会议中心。
巨大的穹顶之下,人头攒动,汇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行业精英、技术大牛和媒体记者。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未来的味道。
我穿着江亦辰为我挑选的白色西装套裙,化着精致的淡妆,站在后台的休息室里,看着镜子里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眼神坚定,气质干练,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自信。
这还是五年前那个在大雨中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孩吗?
“紧张吗?”
江亦辰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瓶水。
我摇摇头,笑了:“有点兴奋。”
是的,兴奋。
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充满了对胜利的渴望。
“你的演讲安排在上午十点,是开场主旨演讲。别有压力,正常发挥就好。”
江亦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在台下看着你。”
他的眼神,总能给我一种安定的力量。
上午十点整,主持人用激昂的声音报出了我的名字:
“下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有请本届峰会的主讲嘉宾,‘启明AI’联合创始人兼首席产品官,顾然女士!她将为我们带来主题为《AI赋能:重塑未来教育的无限可能》的演讲!”
在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中,我走上了舞台。
聚光灯打在我身上的那一刻,台下数千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我。
我有一瞬间的眩晕,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我走上演讲台,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的观众席。
然后,在会场中前排的位置,我看到了一个身影。
一个我以为我早已忘记,却在看到的一瞬间,依旧能让心脏猛地收缩一下的身影。
是沈哲。
他也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胸前挂着腾跃科技的工牌。
他正和身边的同事说笑着什么,然后不经意地抬起头,看向舞台。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我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接着,是难以置信的错愕,然后,那份错愕变成了震惊,最后,是一种混杂着尴尬、迷茫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的复杂表情。
他的嘴巴微微张着,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波澜。
我冲他,以及台下所有的观众,微微一笑,然后转过身,看向身后巨大的显示屏。
“大家好,我是顾然。”
我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那一刻,我知道,我们的位置,已经彻底颠倒了。
我的演讲非常成功。
我没有讲空洞的理论,而是分享了我和江亦辰正在做的“启明AI”项目。
我展示了我们如何利用AI技术,为不同学习能力的孩子,提供个性化的学习路径和辅导方案。
我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来自偏远山区,因为教育资源匮乏而差点辍学的女孩,是如何通过我们的AI教学系统,重新找到了学习的乐趣,最终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
“技术的价值,不在于它本身有多酷炫,而在于它能为这个世界带来多少温暖和改变。这,就是我们做启明AI的初心。”
当我讲完最后一句话,鞠躬致谢时,台下爆发出比开场时更热烈的掌声。
经久不息。
我看到很多人眼眶都红了。
包括前排的几位行业大佬,都站起来为我鼓掌。
而沈哲,他坐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我,像是失了魂。
演讲结束后的茶歇时间,我立刻被一群人围住了。
有想寻求合作的,有想挖我的,有媒体想采访的。
江亦辰像个护卫一样挡在我身前,替我应付着各路人马。
“不好意思,顾总接下来还有个专访,合作的事宜可以后续联系我的助理。”
就在我们好不容易从人群中脱身,准备去VIP休息室时,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顾然。”
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确定。
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江亦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询问。
我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管。
我转过身,看到了沈哲。
他比五年前成熟了一些,眉眼间多了几分疲惫和沧桑,但那份深植于骨子里的傲气,似乎还在。
“好久不见。”
他有些艰难地开口,眼神复杂地在我身上打量。
“嗯,好久不见。”
我语气平淡,像是在跟一个陌生人打招呼,“你是……腾跃的沈哲,对吧?刚才在听众席看到你了。”
我的话,让他脸色一白。
“你……你都知道?”
“知道什么?”
我故作不解。
“知道我也在腾跃。”
“哦,这个啊。”
我笑了笑,云淡风轻,“腾跃是家大公司,人才济济。沈先生能在那里工作,想必也是人中龙凤。”
沈先生。
这个称呼,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的表情变得很难看:“顾然,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不然呢?”
我反问,“我们很熟吗?”
“我们……”
他语塞了,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我们在一起四年!”
“哦,我差点忘了。”
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然后看向他,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那不是你亲手结束的吗?用‘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这种高高在上的理由。”
沈哲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我……我那时候是……”
他想解释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是什么?”
我步步紧逼,“是年轻不懂事?还是被成功冲昏了头?沈哲,你不用解释。因为我根本不在乎。”
我顿了顿,看着他那张写满悔恨的脸,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意。
“还有,纠正你一点。你说我眼界窄,只看得到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但你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你所谓的远见,就是从一家小公司,跳到一家大公司。而我,用了五年时间,从一个给你熨西装的女人,变成了站在你面前,让你需要仰望的人。”
“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向你证明什么。而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
我凑近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清晰地说:
“是你,格局小了。”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石化在原地的表情,转身挽住江亦辰的胳膊。
“我们走吧。”
“好。”
江亦辰冲我温柔一笑,然后用一种带着警告的眼神,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沈哲,拥着我离开了。
从那天起,沈哲就像疯了一样。
他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我的手机号,开始给我发信息。
一开始是道歉。
“然然,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当年是我混蛋,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这几年其实过得一点也不好。在腾跃压力很大,勾心斗角。我常常会想起我们以前的日子,那时候虽然穷,但是很快乐。”
我不回。
他发来的信息,我连看都懒得看,直接删除。
然后是回忆。
“然然,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约会去的那家小面馆,现在还在。我前几天去吃了,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路过我们以前住的那个小区了,楼下的那棵梧桐树长得好高了。我站了好久,好像还能看到你探出头叫我回家的样子。”
这些廉价的温情,对我来说,只觉得恶心。
他以为我是什么?
是那种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吗?
在他需要的时候,就一脚踹开。
现在看到我过得好了,又想回来摇尾乞怜?
见我一直不理他,他开始变得偏执。
他开始给我送花,送到我的公司。
每天一大捧玫瑰,惹得公司里人尽皆知。
我让前台直接扔进垃圾桶。
他开始在我公司楼下等我,一等就是一晚上。
我直接让江亦辰开车从地下车库接我走,看都不看他一眼。
终于,在一个周末的晚上,他把我堵在了我公寓的楼下。
那天我和江亦辰刚刚参加完一个朋友的聚会回来,正准备上楼。
沈哲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喝了酒,满身酒气,眼睛通红。
“顾然!你为什么不理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
他嘶吼着,力气大得吓人。
我皱起眉,用力想甩开他:“沈哲,你放手!”
“我不放!”
他死死地攥着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还爱我?你这么对我,就是因为你还在恨我,对不对?你心里还有我!”
他的逻辑,简直可笑到了极点。
还没等我开口,江亦辰已经上前一步,冷静而有力地掰开了沈哲的手。
“沈先生,”江亦辰的声音很冷,金丝眼镜后的眸子里闪着寒光,“我想顾然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请你不要再骚扰她。”
沈哲看到江亦辰,像是被刺激到了。
“你又是谁?小白脸?”
他口不择言地骂道,“顾然,你就是为了他才不理我的?他能给你什么?他有我懂你吗?我们有四年的感情!”
“四年的感情?”
江亦辰冷笑一声,“那份被你亲手扔进垃圾桶的感情吗?”
“你!”
沈哲被噎得说不出话。
“沈先生,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江亦辰把我护在身后,姿态优雅,却充满了压迫感,“我是江亦辰,启明AI的投资人,也是顾然的……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他说得清晰而坚定。
我愣了一下,看向他。
他没有看我,只是专注地盯着沈哲。
沈哲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这似乎与你无关。”
江亦辰淡淡地说,“现在,请你离开。否则,我就要叫保安了。”
沈哲失魂落魄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绝望和乞求。
“然然……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我看着他这副可悲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无尽的厌烦。
我终于开口了,声音冷得像冰。
“沈哲,你闹够了没有?”
“五年前,是你亲口告诉我,我配不上你,只会拖你的后腿。现在,你又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质问我的感情生活?”
“你以为你是谁?世界是绕着你转的吗?你需要的时候,别人就得为你奉献一切。你不需要的时候,就可以像垃圾一样被丢掉。现在你后悔了,又想捡回来,凭什么?”
“我告诉你,沈哲。我顾然今天所拥有的一切,我的事业,我的成就,我的生活,都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如果非要说有,那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当年的不娶之恩,才让我看清了你的真面目,也看清了我自己的人生。”
“至于他,”我转头看向江亦辰,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紧扣,“他是我的战友,是我的知己,是我未来人生的伴侣。他比你优秀一万倍。因为他懂得什么叫尊重,什么叫平等。他看到的,是我的价值,而不是我的利用价值。”
“所以,收起你那套可怜的自尊和迟来的悔恨吧。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从你为了一个腾跃的offer,抛弃我的那一刻起,就结束了。”
我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彻底剖开了他虚伪的面具,也斩断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他站在那里,脸色灰败,像一尊瞬间风化的雕像。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和江亦辰一起,转身走进了公寓大楼。
电梯里,我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江亦辰轻轻地握住我的手,用指腹摩挲着我的手背。
“吓到你了?”
他问,声音很温柔。
我摇摇头,然后抬头看他:“你刚才说……我是你女朋友?”
江亦辰的耳根,有些可疑地红了。
他轻咳一声,推了推眼镜:“情况紧急,权宜之计。”
我看着他难得一见的窘迫样子,忍不住笑了。
“哦?那……如果我想把这个‘权宜之计’,变成‘长期有效’呢?”
我踮起脚,凑近他,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的呼吸一滞,眼神变得深邃。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了楼层。
门缓缓打开。
他没有动,只是低头看着我,眸光里仿佛有星河流转。
“顾然,”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求之不得。”
下一秒,他俯下身,吻住了我。
这是一个和沈哲完全不同的吻。
没有占有,没有索取,只有无尽的温柔和珍惜。
我闭上眼睛,回应着他。
我知道,那个曾经在大雨里迷失的女孩,终于找到了属于她的那片晴空。
4. 落幕的独白,我的新生
那晚之后,沈哲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我后来听一个还在腾跃工作的老同学说,沈哲在峰会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浑浑噩噩。
工作上频频出错,在一个重要的项目里造成了重大损失,被公司劝退了。
他离开北京,回了老家。
听说找了份不高不低的工作,相亲娶了个家境殷实的本地姑娘,过上了他曾经最不屑的那种“安稳日子”。
这些消息,我听了,只是淡淡一笑。
他的人生,是好是坏,都与我无关了。
我只知道,他亲手种下的因,终于结出了他必须吞下的果。
他用“眼界”和“格局”绑架了自己的人生,最终,也困死在了自己画地为牢的格局里。
而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和江亦辰的“启明AI”项目,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我们的产品帮助了成千上万的孩子,也获得了市场的广泛认可。
公司很快完成了A轮、B轮融资,估值一路飙升。
我成了别人口中艳羡的“美女总裁”、“行业新贵”。
我上了福布斯30岁以下精英榜,接受了国内外多家顶级媒体的专访。
我不再需要用一身名牌来证明自己,因为我本身,就是最响亮的品牌。
我和江亦辰的感情,也稳定而甜蜜。
我们是工作上最默契的伙伴,也是生活里最合拍的爱人。
我们会为了一个产品细节争论得面红耳赤,也会在周末的午后,窝在沙发上一起看一部老电影。
他支持我的每一个决定,也包容我的所有小脾气。
他会记得我说过想去看的画展,也会在我加班到深夜时,默默地为我准备好热汤。
和他在一起,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并肩而立”。
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依附,也不是谁为了谁而牺牲。
而是我们各自都闪闪发光,然后,再把彼此的光芒,汇聚成更耀眼的火焰。
两年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江亦辰向我求婚了。
没有盛大的排场,没有昂贵的钻戒。
他只是在一个我们都喜欢的独立书店里,拿出了一本他亲手做的相册。
里面记录了我们从相识到相爱的点点滴滴。
有我们第一次开会时的照片,有我们为了项目一起熬夜的狼狈样子,有我们一起去旅行时拍下的风景。
最后一页,是一张手绘的图。
图上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旁边写着一行字:
“顾然,你是我见过最美的风景。余生,可否让我与你同行?”
我看着他,泪流满面,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
“我愿意。”
我的人生,像一部跌宕起伏的电影。
上半场,是关于失去、背叛和挣扎的黑白默片。
而下半场,是关于成长、奋斗和拥抱的彩色大片。
沈哲,只是我人生上半场里一个不起眼的配角。
他的出现,像一块磨刀石,磨掉了我的天真和软弱,却也让我变得更加锋利和坚韧。
我不会感谢他。
我要感谢的,是那个在大雨中没有倒下,而是选择咬牙站起来的自己。
是那个在无数个深夜里,对着电脑屏幕,用汗水和努力一点点重塑人生的自己。
是那个,终于学会了爱自己,也值得被爱的,顾然。
婚礼的前一天,我回了一趟我和沈哲曾经住过的那个老小区。
楼下那棵梧桐树,果然长得很高大了,枝繁叶茂,在阳光下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
我看向远处,城市的天际线在夕阳下被勾勒出金色的轮廓。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充满了生机和希望。
我的手机响了,是江亦辰。
“在哪儿呢?”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四月的春风。
“在看风景。”
我笑着说。
“什么风景?”
“一个全新的世界。”
我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是阳光和青草的味道。
我看向前方,大步走去。
我的世界里,再也没有那场瓢泼大雨。
只有万里晴空,和无尽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