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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7-06 11:35:23

精选章节

1.

我叫苏晚,是个职业恶毒女配。

当然,这个“职业”不是我自己选的,是写我们这个世界的话本子作者,硬塞给我的。

我的任务很明确:疯狂迷恋男主陆沉,不择手段地对付女主林清浅,用我的愚蠢、恶毒和最终的凄惨下场,来衬托他们爱情的坚贞与伟大。

我兢兢业业地干了二十四年。

从幼儿园开始,我就抢陆沉的玩具,只为了让他多看我一眼。

小学,我把林清浅的情书贴在公告栏,害她被全校嘲笑。

中学,我花钱雇人堵林清浅,结果被陆沉英雄救美,换来他一句冰冷的“苏晚,你真恶心”。

大学,我更是变本加厉,用尽了我爹妈给我的钞能力,在陆沉和林清浅的爱情道路上,铺满了玻璃渣。

我像一个上满了发条的玩偶,不知疲倦地作死,乐此不疲地奔向我那注定悲惨的结局——家族破产,容貌尽毁,最后在一场为人津津乐道的车祸里,彻底杀青。

我觉醒的瞬间,就在这场车祸的前奏里。

那是一个名流云集的晚宴,也是剧情里一个重要的小高潮。

按照剧本,我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故意“不小心”把红酒泼在林清浅的白色礼服上,然后假惺惺地道歉,再被陆沉毫不留情地推倒在地。

我甚至已经选好了今天要穿的香奈儿高定,想好了摔倒时要摆什么姿势,才能既狼狈又倔强,惹人厌恶的同时,又透出一丝悲情。

一切都准备就绪。

我端着红酒杯,踩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像一只开屏的孔雀,摇曳生姿地走向陆沉和林清浅。

他们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陆沉西装革履,眉眼冷峻,看林清浅的眼神里,却有化不开的温柔。

林清浅一袭白裙,清纯得像一朵不染尘埃的百合花。

周围的空气里都弥漫着恋爱的酸臭味,和我这个恶毒女配格格不入。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脸上恶毒又嫉妒的表情,脚下一个趔趄,就准备往林清浅身上“撞”去。

然而,就在我身体前倾的那一刹那,脚下的高跟鞋跟,不知被谁狠狠踩了一下。

“咔哒”一声脆响。

鞋跟断了。

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不是扑向林清浅,而是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朝着旁边铺着光滑大理石的楼梯滚了下去。

天旋地转。

骨头撞击台阶的声音,沉闷又清晰。

宾客的尖叫声,陆沉那一声夹杂着惊愕和厌恶的“苏晚”,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模糊不清。

我的额头狠狠地磕在了最后一级台阶的棱角上。

温热的液体,瞬间糊满了我的眼睛。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我的脑子里,像被强行塞进了一个G的压缩包,然后“砰”的一声,解压了。

一本名为《霸道总裁的纯白月光》的小说,从头到尾,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清晰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原来,我的人生,只是一场为了成全别人的演出。

我的痴狂,我的恶毒,我的不甘,全都是被设定好的程序。

我,苏晚,不过是个推动剧情的工具人。

一个用完即弃的,可悲的,小丑。

最后的结局,是在一次策划陷害林清浅的车祸中,自食其果,当场死亡。

而陆沉,会在我的葬礼上,对林清浅许下承诺,说终于扫清了他们之间最后的障碍。

何其讽刺。

何其可笑。

黑暗中,我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倒计时。

“剧情修复中……修复失败。”

“角色‘苏晚’逻辑链断裂,自主意识觉醒。”

“警告!世界线可能发生偏移。”

去他妈的剧情。

去他妈的工具人。

老娘不干了。

2.

我在医院里醒来。

额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手臂打了石膏,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

床边守着我的闺蜜姜淼,她哭得两眼通红,像只兔子。

“晚晚,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她扑过来,小心翼翼地抱着我,生怕碰到我的伤口。

我看着她,眼眶一热。

在书里,姜淼是唯一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

她无数次劝我离陆沉远一点,说他就是个捂不热的冰块。

可被剧情操控的我,根本听不进去,还因为她说了陆沉的坏话,跟她大吵一架,差点绝交。

最后,在我死后,也是她,这个跟我“绝交”了的闺蜜,替我收了尸,还在我的墓碑前,骂了陆沉个狗血淋头。

“淼淼,”我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对不起。”

姜淼愣住了,随即眼泪又涌了出来:“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陆沉那个王八蛋!你都摔成这样了,他连看都没来看你一眼,就带着林清浅走了!我呸!渣男!”

我笑了笑,没接话。

他当然不会来看我。

按照剧情,他现在应该正陪着受了“惊吓”的林清浅,温言软语地安慰她。

我的死活,于他而言,不过是明天报纸上的一条无关紧要的花边新闻。

也好。

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淼淼,帮我个忙。”

我看着她,眼神前所未有的清醒,“帮我拟一份声明,我要跟陆家,解除婚约。”

姜淼的嘴巴张成了“O”型,半天没合上。

苏家和陆家是世交,我和陆沉的婚约,是老爷子那辈定下的。

二十多年来,我把这份婚约当成圣旨,陆沉把它看作枷锁。

我用它来捆绑他,他用它来羞辱我。

这是我曾经最引以为傲,也最让我卑微的东西。

现在,我不要了。

“晚晚,你……你没发烧吧?”

姜淼伸出手,探了探我的额头。

我抓住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淼淼,我累了,我不想再追着一个不爱我的人跑了。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他们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不是让我拿去给一个男人当垫脚石,换他一点可怜的垂眸的。”

姜淼看着我,眼里的震惊慢慢变成了狂喜。

“卧槽!苏晚!你终于想通了!你他妈终于想通了!”

她激动地差点跳起来,“好好好!解除!必须解除!我马上去找最好的律师!拟得他陆沉连个标点符号都挑不出错来!”

看着她风风火火的样子,我发自内心地笑了。

摆脱剧情控制的感觉,真好。

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浮出了水面,呼吸到了第一口新鲜空气。

接下来的几天,我在医院里养伤,姜淼则成了我的全权代表。

她先是雷厉风行地帮我办理了解除婚约的法律文件,然后亲自送到了陆沉的公司。

据她说,陆沉当时的表情,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靠在老板椅上,连文件都懒得接,只是轻描淡写地对姜淼说:“让她别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了,没意思。”

姜淼当场就炸了,指着他的鼻子把他从祖宗十八代骂到了未来重孙子,核心思想就一个: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我们家晚晚玩欲擒故-纵?

撒泡尿照照自己吧!

陆沉的脸色当场就黑了。

他大概从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

毕竟,他是天之骄子,是众星捧月的陆氏集团继承人。

他冷冷地把那份文件扔进了垃圾桶,对姜淼说:“让她自己来跟我说。”

姜淼回来跟我学的时候,气得直跺脚。

我却一点也不意外。

在陆沉的认知里,我苏晚就是一只闻着味儿就扑上来的哈巴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习惯了我的纠缠,习惯了我的歇斯底里,突然的安静,只会让他觉得,这是我为了吸引他注意力的,又一个拙劣的手段。

没关系,他很快就会知道,这次,我是认真的。

我没有去找他。

我甚至没给他打一个电话。

出院那天,天气很好。

我让家里的司机把车开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回了我名下那套为了离陆沉公司近,特意买的大平层。

推开门,满目都是陆沉的痕迹。

玄关处,摆着一双他偶尔过来时穿的拖鞋。

客厅的墙上,挂着我花重金拍下的,一幅他喜欢的画家的作品。

衣帽间里,有一半的位置,都挂着我按照他的尺码买的,但他一次都没穿过的衣服。

我曾经把这里,当成我和他的“家”。

现在看来,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笑话。

我叫来了家政,把所有和陆沉有关的东西,打包,装箱。

“这些东西,全都给我扔了。”

我指着门口堆成小山的箱子,对家政阿姨说,“一件都不要留。”

家政阿姨一脸“你是不是疯了”的表情看着我,指着其中一个箱子:“苏小姐,这里面还有块百达翡丽的表……”

那是我去年在他生日时送的,他看都没看一眼,就随手扔在了茶几上。

“扔。”

我言简意赅。

“那……那这几件高定西装……”

“扔。”

“还有这个古董袖扣……”

“全都扔了!”

我加重了语气。

我要把过去二十四年的荒唐,连同这些昂贵又可笑的证物,一起埋葬。

处理完这一切,我感觉整个公寓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我给自己放了一杯香槟,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楼下,车水马龙,人间烟火。

我苏晚的新生,从此刻开始。

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划开接听,对面传来一个清冷的,带着一丝不耐烦的男声。

“苏晚,你闹够了没有?”

是陆沉。

我大概是把他拉黑了,他只能用别的号码打过来。

我笑了笑,语气平淡得像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陆总,有事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

他大概是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

没有哭闹,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过了几秒,他才冷哼一声:“解除婚约?谁给你的胆子?”

“我自己给的。”

我抿了一口香槟,懒洋洋地靠在窗边,“陆总,以前是我不懂事,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向你道歉。以后不会了。我们苏家高攀不起,这门婚事,就此作罢。文件我已经让律师送过去了,你看一眼,没问题就签了吧。”

“你做梦!”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被挑衅的怒意,“苏晚,我告诉你,这婚约,结不结,是我的事。解不解,也得我说了算!你没资格!”

“哦?”

我挑了挑眉,“那陆总的意思是,你不想解除了?难道……你爱上我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既然不爱,那解除婚约,不是正合你意吗?你终于可以和你心爱的林清浅双宿双飞了,应该放鞭炮庆祝才对啊。”

我慢悠悠地说道,“还是说,陆总你其实很享受我追着你跑的感觉?缺了我这个最佳观众,你和你白月光的爱情故事,演起来是不是有点寂寞?”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甚至能想象出陆沉此刻铁青的脸色。

我字字句句,都戳在了他的肺管子上。

他一直把我当成他和林清浅爱情的考验,是他们感情的催化剂和见证者。

现在,这个工具人,撂挑子不干了,他当然会感到不适和愤怒。

“苏晚,我没时间跟你在这胡搅蛮缠。”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压抑着怒火,“给你三天时间,滚过来跟我道歉,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说完,他“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我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忍不住笑出了声。

滚过去道歉?

陆沉啊陆沉,你还是那么高高在上,自以为是。

你以为,我还是那个离了你,就活不下去的苏晚吗?

可惜,那个苏晚,已经死在楼梯上了。

3.

我没有滚过去道歉。

接下来的三天,我过得异常充实。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我爸的公司报到。

苏氏集团主营奢侈品和酒店,家大业大。

以前的我,对这些一概不感兴趣,满脑子都是怎么追陆沉。

我爸妈为这事愁白了头,生怕偌大的家业将来无人继承。

当我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装,出现在我爸的办公室时,他手里的紫砂壶都差点惊掉了。

“晚晚?你……你怎么来了?”

“爸,我来上班。”

我把一份自己熬夜做出来的,关于苏氏旗下酒店业务的SWOT分析报告放在他桌上,“我想进公司,从市场部总监助理开始做起,可以吗?”

我爸扶了扶老花镜,拿起那份报告,越看眼睛越亮,越看脸上的表情越激动。

“可以!当然可以!我的好女儿,你可算是长大了!”

他激动地拍着桌子,眼眶都红了。

看着他欣慰的样子,我心里一阵发酸。

书里的我,为了陆沉,跟家里闹翻,甚至不惜动用不正当的手段,窃取苏氏的商业机密,去帮助陆氏打压竞争对手,最后导致苏氏元气大伤。

而我的父母,到最后,还在想办法保全我。

我是何其的愚蠢和不孝。

从今天起,我要把亏欠他们的,一点一点,全都弥补回来。

进入公司后,我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知识。

开会,看报表,跑市场,见客户。

我把过去二十多年浪费在陆沉身上的时间和精力,全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同事们一开始还对我这个“空降”的大小姐指指点点,以为我就是来玩票的。

但很快,他们就闭嘴了。

因为我拿出的业绩,比任何人都亮眼。

我不再是那个只会跟在陆沉身后,满眼痴恋的苏家大小姐。

我是苏氏集团的市场部总监助理,苏晚。

姜淼看着我的变化,又惊又喜。

“晚晚,你现在简直浑身都在发光!”

她一边帮我整理文件,一边感慨,“早知道上班能让你脱胎换骨,我当初就该把你绑到公司来!”

我笑了笑:“现在也不晚。”

“对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拿出一张烫金的请柬,“周五晚上,有个慈善晚宴,林清浅是主办方之一,你去不去?”

我接过请柬看了一眼。

这是林清浅崭露头角的开始。

她在晚宴上大放异彩,不仅募集了大量善款,还以其善良温柔的形象,彻底俘获了陆沉的心,也让陆家的长辈对她刮目相看。

而书里的我,自然又去扮演了不讨喜的角色。

我在晚宴上,当众用钱羞辱林清浅,说她办这种晚宴就是为了沽名钓誉,想嫁入豪门。

结果被陆沉当场泼了一脸的香槟,成了全场的笑话。

想起这段剧情,我就忍不住想给自己两巴掌。

真是蠢得清新脱俗。

“去,为什么不去。”

我把请柬收好,“正好,我们公司最近在推一个高端度假村项目,去认识些人脉也好。”

姜淼有些担心:“你……你见到陆沉和林清浅,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我现在看他,就跟看路边的电线杆一样,毫无感觉。至于林清浅,她又没得罪我,以前是我脑子不清醒,老找她麻烦。现在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挺好的。”

姜淼定定地看了我几秒,确认我不是在说反话,这才放下心来。

“那就好!周五晚上,我陪你一起去!咱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气死陆沉那个有眼无珠的狗男人!”

4.

陆沉这几天过得很不好。

苏晚说给他三天时间,让他滚过去道歉。

结果,三天过去了,别说道歉的人影,连个电话都没有。

他打电话过去,永远是“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他知道,自己被拉黑了。

这个认知,让陆沉感到一阵荒谬的愤怒。

苏晚,那个把他当成全世界,把他一句话奉为圣旨的女人,竟然敢拉黑他?

她凭什么?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把手里的文件“啪”地一声摔在桌上。

助理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陆总,怎么了?”

“没事。”

陆沉冷着脸,“苏晚这几天在干什么?”

他笃定,苏晚一定在某个角落里,用她那套可笑的手段,密切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等着自己先低头。

助理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陆总,苏小姐她……她去苏氏集团上班了。”

陆沉愣住了。

上班?

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连开瓶器都不会用的苏晚,去上班了?

“而且……”

助理的表情更古怪了,“听说,苏小姐工作特别拼命,已经为苏氏谈下了两个大单子了。苏董对她赞不绝口,打算下个月就提她做市场部副总监。”

陆沉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点开手机,习惯性地想看看苏晚又在朋友圈发了什么矫揉造作的文字。

结果,点进去才发现,苏晚的朋友圈,已经三天没更新了。

最新的一条,还是她出院那天发的,只有一张图片:一盆生机勃勃的绿萝,配文是:新生活。

没有抱怨,没有暗示,没有歇斯底里。

平静得……让人心慌。

陆沉的心里,第一次升起一股陌生的,名为“失控”的感觉。

就好像,他一直握在手里的风筝,突然自己剪断了线,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他下意识地拨通了林清浅的电话。

“清浅,周五晚上的慈善晚宴,我陪你一起去。”

“阿沉?”

电话那头的林清浅有些惊讶,“你不是说你那天有重要的会吗?”

“推迟了。”

陆沉的声音很沉,“那种场合,苏晚肯定会去,我怕她又找你麻烦。”

他用这个理由,说服了林清-浅,也说服了自己。

对,他只是怕苏晚伤害林清浅。

他要去警告她,让她安分一点。

仅此而已。

5.

周五晚上,慈善晚宴。

我挽着姜淼的手,走进宴会厅的时候,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穿了一件宝蓝色的丝绒长裙,剪裁利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我的身形。

长发挽起,只留几缕碎发垂在耳边,妆容精致又大气。

和以前那个张扬跋扈,喜欢用各种亮片和蕾丝把自己打扮成圣诞树的苏晚,判若两人。

“我的天,晚晚,你今天美爆了!”

姜淼在我耳边兴奋地低语,“你看那些人的眼神,都看直了!”

我微微一笑,从容地和过往的宾客点头致意。

很快,我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焦点——陆沉和林清浅。

陆沉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逼人,只是眉宇间,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站在林清浅身边,目光却像雷达一样,在全场逡巡。

当他的视线和我对上的那一刻,他明显地怔住了。

他的眼神里,有惊艳,有审视,还有一丝……困惑。

仿佛在确认,眼前这个从容自信的女人,真的是那个曾经只会跟在他身后哭哭啼啼的苏晚吗?

林清浅也看到了我,她的身体下意识地僵硬了一下,往陆沉身边靠了靠,眼神里带着一丝怯意。

我没有像他们预料中那样,气势汹汹地冲过去。

我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们。

我挽着姜淼,径直走向了这次晚宴的目标人物——环亚集团的李总。

“李总,您好,我是苏氏集团的苏晚。”

我落落大方地伸出手。

李总是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看到我,眼前一亮:“原来是苏董的千金,久仰大名。苏小姐今天,可真是光彩照人啊。”

“李总过奖了。”

我笑了笑,切入正题,“听说环亚最近有意向投资文旅项目,我们苏氏旗下的‘云顶庄园’度假村,不知道李总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

我和李总相谈甚欢。

我能感觉到,有一道冰冷的视线,一直焦着在我身上。

不用看也知道,是陆沉。

我不在乎。

现在的我,眼里只有事业,只有钱。

男人?

只会影响我赚钱的速度。

半个小时后,我成功和李总约好了下周去实地考察的时间。

我心情大好,端着一杯香槟,准备去露台透透气。

刚走到门口,手腕就被人一把攥住。

力道很大,捏得我生疼。

我回头,对上了陆沉那双淬了冰的眸子。

“苏晚,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警告的意味。

他离我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还是我以前最喜欢的那款。

只是现在闻起来,只觉得刺鼻。

我皱了皱眉,试图挣开他的手:“陆总,请你放手,你弄疼我了。”

“疼?”

他冷笑一声,手上的力道却更重了,“你知道装可怜了?刚才在里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故意无视我,不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吗?怎么,现在目的达到了,就开始演戏了?”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个人,究竟是有多自恋,才会觉得全世界都得围着他转?

“陆沉,”我连名带姓地喊他,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我再说一遍,放手。第一,我对你,以及你身边的任何人和事,都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第二,我现在很忙,没空陪你玩这种霸道总裁强制爱的幼稚游戏。第三,如果你再不松手,我就要叫保安了。”

我的冷静和疏离,显然彻底激怒了他。

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抓着我的手,力道大到仿佛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苏-晚!”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别后悔!”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

“这位先生,你这样对一位女士,是不是太失礼了?”

我回头,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

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面容俊秀,气质儒雅。

是沈星河。

书里的深情男二,一个才华横溢的建筑设计师。

他一直默默喜欢着林清浅,最后为了救她,出车祸断了腿,孤独终老。

也是个可怜人。

陆沉看到沈星河,眼神瞬间变得更加阴鸷。

“我们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管。”

“哦?”

沈星河笑了笑,目光落在我被陆沉捏得发红的手腕上,“可这位小姐,看起来很不情愿。陆总,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

“你!”

陆沉的怒火,一触即发。

我趁着他分神的瞬间,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多谢。”

我揉着发疼的手腕,对沈星河感激地笑了笑。

沈星河的目光很温和,他看着我,眼里带着一丝欣赏:“举手之劳。你还好吗?”

“我没事。”

我和沈星河旁若无人的交谈,彻底把陆沉当成了空气。

陆沉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像是要在我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他大概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冷遇。

尤其,还是在我这个,曾经把他当成神一样仰望的女人面前。

“苏晚,很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甚至还有点想笑。

6.

这场晚宴,最终以我的大获全胜告终。

我不仅拿到了环亚李总的合作意向,还意外结识了沈星河。

更重要的是,我亲手撕碎了陆沉的自尊心,让他体验了一把被无视的滋味。

爽。

回家的路上,姜淼兴奋得像只猴子。

“晚晚,你看到了吗?陆沉那个脸色,简直比锅底还黑!太解气了!还有那个沈星河, 长得又帅,说话又温柔,简直吊打陆沉一百条街!我觉得你们俩,有戏!”

我失笑:“想什么呢,我跟他才第一次见面。而且,我现在只想搞事业。”

话虽如此,但沈星河的出现,确实像一缕清风,吹散了我心头最后的阴霾。

他和我交换了联系方式,说对我们公司的度假村项目很感兴趣,想以设计师的身份参与进来。

这对我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沈星河是业内顶尖的设计师,有他加持,我们的项目,想不火都难。

接下来的日子,我彻底开启了工作狂模式。

每天不是在公司开会,就是在去见客户的路上。

我和沈星河的接触也多了起来。

我们一起去项目地考察,一起在会议室里为了一个设计细节争得面红耳赤,也一起在加班到深夜后,去路边摊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他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人。

专业,专注,温柔,又有恰到好处的幽默感。

和他在一起,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在。

而陆沉,则像是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他没有再来找我,没有再给我打电话。

我乐得清静。

我以为,我们的故事,就会这样,以一种近乎平淡的方式,画上句号。

直到那天,我爸突然把我叫进了办公室。

他的脸色,异常凝重。

“晚晚,陆氏集团,开始对我们苏氏旗下的酒店业务进行恶意收购了。”

我心头一震。

恶意收购?

这在书里,是根本没有的剧情。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我爸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陆沉这次,像是疯了一样,不计成本地挖我们的墙角,抢我们的客户,还利用资本优势,在二级市场上大肆收购我们的股票。再这样下去,不出三个月,我们这条业务线,就要被他整个吞并了。”

我的手,瞬间攥紧。

陆沉。

又是陆沉。

他这是,得不到,就要毁掉吗?

就因为我在宴会上让他失了面子,他就要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

何其狠毒,又何其……幼稚。

“爸,你别担心。”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要,我偏不给。我倒要看看,他陆沉,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当天下午,我直接杀到了陆氏集团。

前台小姐拦住我,公式化地问道:“小姐,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

我看着她,气场全开,“你进去告诉陆沉,苏晚要见他。他要是不见,我就把整个陆氏大楼给砸了。”

前台小姐被我的气势吓住了,结结巴巴地打了内线电话。

一分钟后,她放下电话,恭敬地对我说:“苏小姐,陆总在顶楼办公室等您。”

我踩着高跟鞋,一路畅通无阻地上了顶楼。

推开办公室的门,陆沉正背对着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萧索。

“你来了。”

他转过身,看着我。

几天不见,他好像瘦了一些,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底带着浓重的血丝,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憔悴和阴郁。

“陆沉,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开门见山,声音冷得像冰,“收购苏氏的酒店?你就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彰显你的能耐吗?”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死死地盯着我,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痛苦?

“下三滥?”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苏晚,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做什么,都是错的?”

“难道不是吗?”

我反问,“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怕你,就会向你屈服吗?我告诉你,不可能!苏氏是我爸一辈子的心血,我绝不会让你毁了它!”

“毁了它?”

他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我是在帮你!那个‘云顶庄园’的项目,资金链根本撑不住,你和那个姓沈的,就是在胡闹!我收购过来,是为了更好地整合资源,是为了……”

“为了满足你那可悲的控制欲!”

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他,“陆沉,收起你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吧!你根本不是想帮我,你只是见不得我脱离你的掌控,见不得我过得比你好!你只是想把我重新拉回那个围着你转的,可悲的泥潭里!”

我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插-进了他的心脏。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晚晚,不是的,我没有……”

“别碰我!”

我像被蛰了一样,猛地后退一步,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和戒备。

我的反应,彻底击垮了他。

他僵在原地,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下。

整个办公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快意,反而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陆沉,我最后警告你一次,立刻停止你的收购行为。”

我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如果我不呢?”

他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沙哑,又带着一丝绝望的固执。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那我们就,法庭上见。”

7.

我和陆沉,终究还是对簿公堂了。

这场商业战争,打得异常惨烈。

陆沉像是铁了心要跟我耗到底,动用了他所有的人脉和资源,招招都往我的死穴上戳。

而我,也不再是那个不学无术的大小姐。

我联合了沈星河,找到了新的投资方,甚至把我名下所有的房产和奢侈品都抵押了出去,换取流-动资金。

我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战士,冲锋在第一线。

所有人都说我疯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在保卫苏氏,我是在保卫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新生。

这场拉锯战,持续了整整两个月。

最终,以陆沉的全面溃败告终。

他因为恶意竞争和不正当操作,不仅没能成功收购苏氏,反而让陆氏集团的股价大跌,声誉受损,被董事会联合弹劾,暂时剥夺了CEO的职务。

消息传来的那天,我正在和沈星河一起看“云顶庄园”的最终设计图。

姜淼冲进会议室,兴奋地宣布了这个消息。

“晚晚!我们赢了!陆沉那个王八蛋,遭报应了!”

会议室里,一片欢呼。

所有人都激动地拥抱在一起。

只有我,看着窗外,表情平静。

赢了,可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这两个月,我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心力。

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像一根绷紧了的弦,随时都可能断掉。

沈星河走到我身边,温和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辛苦了,晚晚。”

我对他笑了笑:“你也一样。”

“晚上一起吃饭吧,为你庆祝。”

他发出邀请,眼神里带着期待。

我看着他,心里很清楚,他想说什么。

这段时间,他一直陪在我身边,给了我最大的支持和鼓励。

他的温柔和体贴,像一剂良药,治愈着我过去的伤口。

说不感动,是假的。

可我……

“星河,”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对不起。”

他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但还是温柔地笑了笑:“没关系。我愿意等。”

我心里一阵愧疚。

我欠沈星河的,太多了。

晚上,我没有去庆功宴,而是独自一人,开着车,去了海边。

我需要一个地方,好好静一静。

海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咸湿的凉意。

我脱了鞋,赤着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

就在这时,我的身后,传来一个踉跄的脚步声。

我回头,看到了一个我最不想看到的人。

陆沉。

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衬衫,头发凌乱,满身酒气。

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布满了红血丝,空洞又绝望。

他像一个失去了所有,被全世界抛弃的,落魄的赌徒。

“你来干什么?”

我冷冷地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痴痴地看着我,一步一步,艰难地向我走来。

“苏晚……”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输了。”

“是,你输了。”

我看着他,心里没有一丝怜悯,“你现在满意了?”

他苦笑一声,走到我面前,距离我只有一步之遥。

浓烈的酒气,夹杂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将我包裹。

“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看看我。”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说给我听,又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你以前,总是看着我的。无论我做什么,你的眼睛,都亮晶晶地看着我。可是现在……你不看我了。”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为什么不看我了呢?”

他伸出手,似乎想触摸我的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不敢上前,“苏晚,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看着他,这个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却像个迷路的孩子,脆弱又无助。

我忽然觉得很累。

“你没错。”

我平静地说道,“错的是我。我不该爱你,不该把我的全部人生,都押在你身上。”

“不,不是的!”

他激动地反驳,“是我错了!我全都错了!我不该无视你,不该伤害你,不该把你推开……”

他越说越激动,情绪几近崩溃。

“我习惯了你在我身边,习惯了你的吵闹,你的纠缠,你的……爱。”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等你真的走了,我才知道,我的世界,变得那么安静,那么空。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闭上眼睛,全都是你的样子。你笑的样子,你哭的样子,你生气地瞪着我的样子……”

“苏晚,我好像……生病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迷茫,“一种没有你,就活不下去的病。”

我沉默地听着他的独白,心如止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这些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

“陆沉,”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没有病。你只是,不习惯一个玩具,突然有了自己的思想,不再受你摆布了而已。”

“你不是玩具!”

他嘶吼道,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哭了。

他哭得像个孩子,毫无尊严。

“你是我……是我弄丢了的,最珍贵的东西。”

他说着,突然“噗通”一声,在我面前跪了下来。

海风吹起我的长发,也吹起了他凌乱的额发。

他仰着头,那张英俊的脸上,挂满了泪水。

“苏晚,你回来好不好?”

“我把陆氏给你,我把我的命都给你。”

“求你……别不要我。”

8.

陆沉跪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傻子。

我看着他,心里一片麻木。

如果是以前的苏晚,看到这一幕,大概会心疼得死掉,然后毫不犹豫地扑进他怀里,告诉他“我原谅你了”。

可是,现在的我,不会了。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

有些迟来的醒悟,除了感动自己,再无任何意义。

“陆沉,起来吧。”

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别让我,连最后一点对你的尊重,都消失殆尽。”

他像是没听到我的话,只是固执地跪在那里,通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我。

“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来逼迫我。

我没再理他,转身就走。

他从我身后,一把抱住了我的腿。

“苏-晚!你不准走!”

他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吼,“你走了,我怎么办?”

我低头,看着他环在我腿上的手臂,那是我曾经做梦都想得到的拥抱。

可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我用力地,一脚一脚地,想要踢开他。

“放开!陆沉你给我放开!”

他却抱得更紧了,像一个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不放!死也不放!”

我们的拉扯,引来了海滩上零星的几个路人。

他们对着我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陆沉!”

我终于被他逼到了极限,情绪彻底爆发,“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毁了我的前二十四年,现在还要来毁掉我的后半生吗?你是不是觉得,只有我跟你一样痛苦,一样狼狈,你才甘心!”

我的质问,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上。

他抱住我的手臂,猛地一僵。

然后,他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手。

我立刻后退几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像在躲避什么瘟疫。

他跪坐在沙滩上,失魂落魄地看着我,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海风卷起沙粒,打在他的脸上,生疼。

我看着他那副可怜又可悲的样子,心里最后的一丝不忍,也消散了。

“陆沉,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冷漠如冰,“从我滚下那个楼梯开始,从我决定解除婚约开始,从你恶意收购苏氏开始。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两清,和互不相欠。”

“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我们,永不相见。”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这一次,他没有再追上来。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一把淬了毒的刀,死死地钉在我的背上。

我没有回头。

我怕一回头,就会心软。

我不能心软。

为了我自己,为了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新生。

9.

我以为,那次海边的诀别,会是我们故事的最终章。

我还是太天真了。

我低估了陆沉的偏执,也高估了他承受打击的能力。

第二天,我接到了陆沉助理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哭腔。

“苏小姐,求求您,您快来医院看看陆总吧!”

“他怎么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

“陆总他……他昨晚回去后,喝了很多酒,然后吞了安眠药……现在正在洗胃,医生说,情况很危险……”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吞安眠药?

陆沉他……怎么会?

那个天之骄子,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陆沉,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挂了电话,整个人都瘫坐在椅子上,手脚冰凉。

姜淼冲了进来,看我脸色不对,急忙问我怎么了。

我把事情跟她说了一遍。

她听完,也是一脸震惊,随即,便是滔天的怒火。

“我操!他这是在逼你啊!苏晚!你千万不能去!这就是他的苦肉计!他就是在赌你心软!”

我何尝不知道这是苦肉计。

可是……

那是一条人命。

一个,曾经被我爱入骨髓的人的命。

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无动于衷。

“淼淼,我……”

“你什么你!”

姜淼打断我,“苏晚你给我清醒一点!他死不了!他那种人,最是惜命!他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把你绑回去!你一旦去了,就前功尽弃了你知不知道!”

我痛苦地抱着头。

理智告诉我,姜淼说得都对。

可情感上,我却像被架在火上烤。

去,就意味着我输了,我将再次被卷入他的是非里。

不去,万一他真的……

我不敢想那个后果。

最终,我还是去了。

我对自己说,我就去看一眼,确认他没事,我就走。

就当是,为过去二十四年的痴恋,画上一个最后的,人道主义的句号。

当我赶到医院时,陆沉已经洗完胃,被转入了VIP病房。

他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干裂,手上打着点滴。

他睡着了,眉头却依旧紧紧地皱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不过几天不见,他瘦削得不成样子,整个人都脱了相。

我站在病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心里,五味杂陈。

曾经,我无数次幻想过,他生病了,我守在他床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然后他睁开眼,看到我,会感动,会爱上我。

现在,场景实现了。

可我的心里,却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讽刺。

“你还是来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

我一惊,看到陆沉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定定地看着我,那双空洞的眸子里,因为我的出现,而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

“我就知道,你还是在乎我的。”

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看着他,心头刚刚升起的那一丝不忍,瞬间被浇灭。

果然,姜淼说得没错。

这一切,都是他的算计。

“陆总,恭喜你,你赌赢了。”

我后退一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语气冰冷,“我确实还在乎,不过,在乎的是一条人命,而不是你陆沉。”

“既然你现在没事了,那我也该走了。”

说完,我转身就想离开。

“别走!”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因为身体虚弱,又重重地摔回了床上,牵动了手上的针头,血,瞬间回流。

“苏晚!”

他急切地喊着我的名字,“别走!听我说,求你听我说完!”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我全都想起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从我身后传来。

“不止是这一世,还有上一世,上上一世……所有的一切,我全都想起来了。”

我的身体,猛地一僵。

什么……意思?

我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对上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不再是迷茫和痛苦,而是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看透了生死的,悲怆。

“你说什么?”

我的声音,在发抖。

“我说,”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个世界,是一本书。而我们,已经在这里,轮回了无数次。”

“每一次,你都是那个疯狂爱着我,最后为我而死的苏晚。”

“而我,都是那个,眼睁睁看着你死去,却在最后才幡然醒悟的,陆沉。”

10.

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我呆呆地看着陆沉,脑子里一片混乱。

轮回?

无数次?

他……也记起来了?

“在第一次的轮回里,你为了救被绑架的我,挡了一刀,死在了我怀里。临死前,你对我说,下辈子,你还想遇见我。”

“第二次,你为了帮我拿到一份重要的合同,陪我的商业对手喝酒,喝到胃出血,死在了手术台上。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没有呼吸了。”

“第三次,你……”

他一件一件地,数着我的“死法”。

那些,都是我在觉醒时,在脑海里看到的,我作为“恶毒女配”的,各种各样的结局。

我以为那只是书里的设定,是作者为了让我这个角色杀青,而安排的剧情。

却没想到,那竟然是,我们真实经历过的,一次又一次的,轮回。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不是为他,是为那个,一次又一次,爱得那么卑微,死得那么惨烈的,我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

我哽咽着问。

“因为你变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这一次,你没有再按照剧情走。你从楼梯上摔下来,你的命运轨迹,发生了偏移。而我,也在你决定解除婚约的那一刻,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地,涌现出那些本该被封存的记忆。”

“一开始,我以为我是疯了。直到那天,在海边,你对我说,我们两清了,永不相见。所有的记忆,才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彻底冲垮了我。”

“我才明白,我不是生病了,我是遭了报应。”

“我遭了,一次又一次,弄丢你的报应。”

他说着,眼泪也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

“晚晚,对不起。这三个字,我欠了你,生生世世。”

“每一次,我都是在失去你之后,才懂得珍惜。每一次,我都告诉自己,下一次,我一定不会再放开你的手。可是每一次,我都还是,把你弄丢了。”

“这一次,我记起来了。我在你还在的时候,记起来了。”

他挣扎着,从病床上爬下来,不顾护士的惊呼,踉踉跄跄地走到我面前,再一次,跪了下去。

他抓着我的手,贴在他满是泪痕的脸上。

“晚晚,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这一次,换我来爱你,换我来追着你跑。”

“别推开我,别再留我一个人。”

他的眼泪,滚烫,灼伤了我的皮肤,也灼伤了我的心。

我看着他,这个背负了无数次轮回记忆的男人,心里,第一次,升起了一丝名为“动摇”的情绪。

原来,他不是不爱。

只是,他的爱,总是来得太迟。

迟到,要用一次又一次的,我的死亡,来唤醒。

何其残忍。

何其悲哀。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沈星河和姜淼站在门口,一脸震惊地看着跪在我面前的陆沉。

“晚晚……”

沈星河的脸色,有些发白。

姜淼则是直接冲了过来,一把将我拉到她身后,指着陆沉的鼻子就骂:“陆沉你还要不要脸了!自杀不成又开始卖惨了是吧!你以为编个故事我们就会信吗!”

陆沉没有理会姜淼,他的眼睛,只是死死地,望着我。

那眼神,充满了哀求,和绝望。

像一个,即将被判处死刑的囚犯,在等待着法官最后的宣判。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身边的姜淼和沈星河。

我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我不知道该相信谁,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只知道,我好不容易才逃离的旋涡,现在,又要把我卷回去了。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疲惫。

“陆沉,”我看着他,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你先起来,把身体养好。”

“至于我们……”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再说吧。”

11.

“再说吧”这三个字,像一道特赦令,让陆沉的世界,重新有了光。

他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乖乖地回到了病床上,开始积极地配合治疗。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陆总,而是一个听话得有些过分的,病人。

护士让他喝药,他二话不说就喝。

医生让他多休息,他立刻就闭上眼睛。

只是,那双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往我这边瞟。

眼神里,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讨好和期盼。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找了个借口,就逃出了病房。

走廊里,姜淼和沈星河正在等我。

“晚晚,你……你不会真的信了他的鬼话吧?”

姜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沈星河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担忧,也说明了一切。

我疲惫地靠在墙上:“我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

陆沉的话,太匪夷所思,但他的痛苦和悔恨,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我们之间,就不仅仅是这一世的爱恨纠葛,而是生生世世的,宿命。

我该如何面对?

“晚晚,”沈星河走上前,声音温和,“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你都应该先考虑你自己。你为了摆脱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吃了多少苦,我们都看在眼里。你真的,还想再回到过去那种日子吗?”

我看着他,心里一阵愧疚。

“星河,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他打断我,温柔地笑了笑,“我只是,不希望你再受到伤害。”

他的善解人意,让我心里更加难受。

一边,是生生世世纠缠不休的宿命。

一边,是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温暖。

我到底,该如何选择?

接下来的几天,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和矛盾中。

陆沉开始对我,展开了堪称“舔狗式”的追求。

他每天都会给我发信息,早安,午安,晚安,雷打不动。

内容也从不越界,只是简单地问候,或者分享一些他看到的有趣的新闻。

他会掐着点,让五星级酒店的厨师,做好我爱吃的饭菜,送到我公司。

他会匿名,给我投资的慈善基金会,捐一大笔钱。

他甚至,把我以前送给他,又被他扔掉的所有东西,都一件一件地,从垃圾场里找了回来。

清洗干净,摆在他办公室最显眼的位置。

他用尽了一切办法,笨拙地,小心翼翼地,试图弥补他过去的过错。

他的所作所为,在整个上流圈子里,都传遍了。

所有人都说,陆沉疯了。

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把自己作践到了泥里。

我看着他发来的信息,看着他送来的饭菜,看着姜淼转给我的,他办公室的照片。

我的心,像被泡在温水里,一点一点地,软化。

我知道,我不该这样。

可是,我控制不住。

那个曾经被我刻在骨子里的名字,现在,又开始在我心里,蠢蠢欲动。

直到那天,我加班到深夜,一个人走出公司大楼。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

我站在门口,正准备叫车,一辆熟悉的宾利,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我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陆沉那张清隽又憔悴的脸。

“上车,我送你。”

“不用了,我……”

“晚晚,”他打断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哀求,“外面雨大,不好打车。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好吗?”

我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和他故作轻松的笑容,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终,我还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开着暖气。

他递给我一条干毛巾,又从保温杯里,倒了一杯热乎乎的姜茶。

“喝点吧,别感冒了。”

我接过杯子,暖意,从手心,一直传到心底。

一路无话。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雨夜里。

车窗外,霓虹闪烁,光怪陆离。

我看着窗外的雨景,心里,却是一片混乱。

车子,在我家公寓楼下停住。

我解开安全带,对他说了声“谢谢”,就准备下车。

“晚晚。”

他突然叫住我。

我回头,看到他从副驾驶座上,拿出了一个盒子。

“这个,给你。”

我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项链。

是我十八岁生日时,亲手设计,想送给他当定情信物的。

后来,因为看到他和林清浅在一起,一气之下,把它扔进了海里。

“你……”

我震惊地看着他。

“我找人,潜下去捞了很久,才找到的。”

他看着我,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晚晚,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

“我爱你。”

“不是因为愧疚,不是因为习惯。”

“是我的灵魂,在经历了无数次轮回后,终于认清的,唯一的事实。”

“以前,是我瞎了眼,一次又一次地,把你从我身边推开。”

“现在,我不想再瞎了。”

“所以,晚晚,你可不可以,别再对我判处死刑了?”

“给我一个……缓刑的机会,好不好?”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真诚和期盼,看着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样子。

我的心防,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也许,我该勇敢一次。

不是为了他,是为了那个,在无数次轮回里,爱得那么惨烈的,我自己。

给她一个,得到幸福的,机会。

我缓缓地,伸出手,从盒子里,拿起了那条项链。

然后,我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好。”

结局

我答应给陆沉一个“缓刑”的机会。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原谅了他。

我给他列了一张长长的“赎罪清单”。

第一,每天必须亲手给我做早餐。

第二,每周必须陪我看一场无聊的文艺片。

第三,每个月必须陪我去孤儿院做一天义工。

第四,每年结婚纪念日(虽然我们还没结),必须给我写一封一万字以上的情书。

……

清单的最后一条是:以上所有条款,最终解释权,归苏晚小姐所有。

如有违背,随时可以启动“死刑”程序。

陆沉拿着那张清单,如获至宝,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他一条一条地,严格执行,乐此不疲。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陆总了。

他成了我的专属厨师,专属司机,专属钱包,和专属……出气筒。

姜淼看着他鞍前马后的样子,一开始还冷嘲热讽,后来,也渐渐地,无话可说了。

“晚晚,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不是在给他机会,你这是在驯兽啊。”

我笑了笑,没说话。

沈星河在知道我的决定后,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只是对我说:“晚晚,只要你幸福就好。如果你受了委屈,我随时都在。”

后来,他接受了国外一家顶级设计所的邀请,离开了这座城市。

走之前,他给我发了条信息:那个度假村的设计,是我送给你的,新婚礼物。

我看着那条信息,心里百感交集。

我和陆沉的“缓刑期”,持续了整整一年。

一年后的某天,他突然,单膝跪在了我面前。

手里,拿着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

“晚晚,”他仰着头,眼眶通红,“我知道,我欠你的,一辈子都还不完。但是,我还是想,用我的余生,来好好地,爱你一次。”

“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紧张和期盼。

我笑了。

“陆沉,你是不是忘了,我的清单上,还有一条。”

“什么?”

“求婚,必须求一百次。而且,每一次,都不能重样。”

他愣住了,随即,也笑了。

“好。”

他说。

“别说一百次,一万次,都行。”

我们的故事,没有像童话里那样,以“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结尾。

我们的故事,更像是一场漫长的,救赎。

他救赎他过去的罪孽。

我救赎我曾经的执念。

至于未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

但我知道,这一次,我们不会再轻易放开彼此的手。

因为,我们都用了生生世世的代价,才学会,如何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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