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隙求生,我拼死将那唯一的救命绳,抛给了陆慎行。
只因上一世,我将绳索给了我的白月光江知言。
任务途中,我的白月光和丈夫陆慎行同时掉入冰隙,危在旦夕。
我毅然放弃挽救陆慎行,将生存机会留给江知言。
他死后,我以为终于能和江知言长相厮守,却不知,他才是那个伪装的魔鬼。
他榨干我的家产,弃我而去,留下我在无尽的悔恨与绝望中苟延残喘。
那些年,我日夜抱着陆慎行冰冷的遗物,泣不成声。
“是你害他尸骨无存,是你害我成了个笑话,你去死吧,去地狱里给他赔罪!”
我将自己推下天台,妄图赎罪。
再睁眼,我回到了救援那一刻.......这次,我用命也要救回你,陆慎行!
1
意识回笼的瞬间,是坠落。
前世从天台一跃而下的失重感还未散尽,耳边已灌满极地的烈风。
我趴在晃动的冰隙边缘,身下是深不见底的幽蓝。
“清清!”
“苏清媛!”
江知言和陆慎行的嘶吼同时炸开。
“陆慎行!”
我没有半分犹豫,喉咙里撕扯出陆慎行的名字,拼尽全力将那条唯一的救生绳甩向他。
粗粝的绳索从掌心狠狠刮过,皮肉翻卷,我却感觉不到疼。
“苏清媛!你瞎了吗!”江知言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你竟然救他?我才是你的命!”他疯狂地朝我这边扑腾,满眼怨毒。
我不管不顾,牙关咬碎,死死拽着绳子。
右肩猛地一空,随即传来骨头错位的闷响,剧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
陆慎行被我拖上了冰面。
他站稳的第一时间,却是猛地将我推开,踉跄着退后两步,仿佛我身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戒备。
“苏清媛,你又在玩什么把戏?”他的声音比这冰原的风还冷,“假意救我,好在江知言面前邀功?我陆慎行,不需要你的施舍。”
“陆队!”
“知言!”
大部队的呼喊声由远及近,几名队员冲了过来。
他们看清情况,立刻手忙脚乱地去另一侧救助江知言。
江知言被拉上来,除了脸色白了点,身上只有几处无关痛痒的擦伤。
女队员林瑶第一个冲上去,满脸心疼地扶住他:“知言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苏清媛你这个贱人!知言哥为了拉你才滑下去的,你居然不救他!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趴在地上,浑身抖得不成样子,右臂软塌塌地垂着,胃里翻江倒海,疼得我只想蜷缩起来。
鲜血从我手掌滴落,在雪地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可所有人都围着江知言,嘘寒问暖。
陆慎行背对着我,身形挺拔如松,将江知言护得严严实实。
没有一个人看我一眼。
“哟,苏大小姐演上瘾了?”林瑶的嘲讽更加尖刻,
“装可怜给谁看?你这种恶毒的女人,就该掉下去喂北极熊!也省得浪费我们宝贵的救援物资!”
另一个队员附和道:“就是,陆队,别管她了,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想用苦肉计博同情。”
我疼得蜷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内衫,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又看看围成一圈的人,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上辈子我为江知言疯魔,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这辈子我拼了命救陆慎行,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厌弃和污蔑。
原来不管我怎么选,都是错。
2
一回到基地,所有人立刻乱成一团。
“医生!快!”
陆慎行的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着,裸露的骨茬刺破了厚重的防寒裤,血很快洇湿了一大片,在苍白的冰面上格外刺眼。
我顾不上自己脱臼的肩膀和血肉模糊的双手,踉跄着想跟过去帮忙,却被两个人影拦住。
“清清,我头好晕……”江知言靠在门框上,声音气若游丝,一只手还煞有介事地扶着额头,
“刚才你拉绳子的时候,掉下来的冰块是不是砸到我了?”
他演得真卖力,不去当演员可惜了。
没等我开口,林瑶一把抢过队员递来的急救箱,怒气冲冲地护在江知言身前:“知言都这样了你还想干什么!陆队皮糙肉厚,晚一会儿没事!苏清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她说完,又故意用力一推,我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脱臼的右肩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我疼得眼前发黑,却还是想解释。
这时,医务室里传出陆慎行冷漠至极的声音,每个字都砸在我的心口上。
“让她滚。”
“我看着她就恶心。别让我的伤口沾上她的东西,晦气。我宁愿死在那冰隙里,也不想被她救。”
我瞬间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几名队员立刻上前,不耐烦地将我推着赶出医务室的走廊,像是驱赶什么污染物。
我被隔绝在外,蜷缩在走廊尽头的角落,寒气从地面渗入骨髓。
右肩的钝痛和胃部的绞痛交织在一起,我只能抱着自己,将头埋进膝盖,徒劳地想汲取一点温暖。
医务室的门没关严,我能看见江知言正霸占着队里唯一的医生,娇气地哼唧着,让医生给他检查根本不存在的内伤。
而陆慎行,就被孤零零地晾在旁边的担架上,痛得额头全是冷汗,那条伤腿的血还在不断渗出,染红了他身下的白色床单。
不知过了多久,江知言终于心满意足地走了出来。
他路过我时脚步一顿,手机“不小心”从口袋滑落,屏幕亮着,恰好停在我眼前。
那是一张我和他的旧日合照,照片上一行刺眼的荧光大字:“苏清媛,你爱的是我,不是陆慎行。他只是你的工具。”
他弯腰捡起手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毒蛇般的恶意:
“清清,你看你现在,蜷缩在这里的样子,真可怜。我早就说过,有些人,你越是上赶着,他就越恨你。何必呢?”
他直起身,皮靴的鞋尖看似无意,却精准地踩在我那只受伤流血的手上,用力碾了碾,然后才扬长而去。
手掌传来钻心的疼,可我连躲开的力气都没有了。
“快!陆队发高烧了!伤口感染!”
医务室里突然传来惊慌的呼喊,我猛地抬头,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向那扇门。
“你想干什么!”
江知言和林瑶再次像两堵墙一样挡在我面前,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焦急,反而带着一种看好戏的、扭曲的笑。
“苏清媛,你害陆队还嫌不够吗?”
“就是,没准他发烧就是被你克的呢!”
我看着他们幸灾乐祸的嘴脸,又看着门内陆慎行痛苦蹙起的眉,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眼前彻底黑了下去。
3
“快通知总部!陆队伤口严重感染,高烧不退,腿部肌肉已经出现坏死迹象!”
队医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慌,“基地没有抗生素,再拖下去……拖下去不是截肢就是死!”
最后几个字,像一记重锤砸在我摇摇欲坠的神经上。
我扶着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起来,踉跄地冲出走廊。
外面的风雪刮在脸上,像刀子在割。
我扑到紧急通讯设备前,不顾右肩脱臼的剧痛,用左手颤抖着拨通了那个我发誓永不联系的号码。
电话那头是我父亲。
“爸,救人。”我的声音嘶哑干涩,“南极科考基地,需要一架能立刻起飞的医疗直升机,不管什么代价。”
父亲沉默了片刻,声音疲惫而冷硬:“苏清媛,为了一个男人,你要把苏家最后的家底都掏空吗?”
“是。”我闭上眼,胃里翻江倒海,“我欠他的。”
我不知道自己还说了什么,只记得挂断电话时,手脚都已冻得麻木。
可半小时后,当远处天边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时,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重新活了过来。
那是希望的声音。
我拿着刚刚接收到的调度信息,冲回医务室。
陆慎行躺在担架上,双眼紧闭,嘴唇干裂起皮,高烧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脆弱的绯红。
“陆慎行,救援来了!”我抓住他的手,那温度烫得吓人,“我们马上走,你会没事的。”
他没有反应。
我不再犹豫,和队医一起,吃力地推着担架往外走。
每一步,我脱臼的肩膀和被踩烂的手都传来尖锐的痛,可我不敢停。
就在担架即将推出门口的瞬间,一道身影猛地扑倒在地。
“呃啊——”
是江知言。他剧烈地抽搐着,口中涌出大股鲜红的液体,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知言哥!”林瑶的尖叫刺破耳膜,“他内脏出血了!医生!他要死了!”
江知言虚弱地伸出手,死死抓住我的裤腿,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清清……我好疼……我是不是要死了……你上次就丢下我一个人了,这次……这次你不能再不管我……”
几个被他收买的队员立刻冲了上来,粗暴地将担架上的陆慎行掀翻在地。
“砰!”
他本就重伤的身体砸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陆队皮糙肉厚撑得住!”
“知言哥可是为了救人才受的伤!他更需要救援!”
林瑶带着人围上来,强行将江知言扶上那张空出来的担架。
“苏清媛……你走……”
高烧中的陆慎行忽然睁开了眼。
他的视线没有焦点,却死死地锁定着我的方向。
“带他走……我不想……欠你的……”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嘶哑又冰冷,“滚……”
又是一个“滚”字。
我的心像是被彻底撕裂。
胃部剧痛袭来,我眼前一黑,猛地咳出一口血。
“不!陆慎行!你不能有事!”
我疯了一样扑过去,抱住他那条血肉模糊的腿,任由温热的血流过我的手指,“是我欠你!我求求你,活下去!”
可没人理我。
江知言被稳稳地抬上了直升机。
林瑶扶着他,回头看我时,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胜利者的讥讽:“苏清媛,你真可怜。你还是留下来,好好照顾你的‘英雄’吧。”
舱门即将关闭。
江知言靠在舷窗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他看着我,无声地做出了几个口型。
我看得懂。
他说:你,输,了。他,死,了。
螺旋桨巨大的轰鸣声吞噬了一切,也卷走了最后一丝希望。
那架承载着生机的直升机,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漫天风雪里。
“嘀——嘀——嘀——”
身后,医务室里,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平直而刺耳的长鸣。
“完了!心跳停了!”
“别费劲了,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这种为了小三抛弃救命恩人的人渣,死了也活该!”
周围队员的议论声变得模糊遥远。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一声长鸣。
右肩的剧痛,胃里的绞痛,手上的刺痛,在这一刻都消失了。
我看着地上毫无生息的陆慎行,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重重倒了下去。
冰冷的雪,迅速将我覆盖。
4
醒来时,我正躺在医务室角落一张冰冷的行军床上。
右肩的脱臼处每一次呼吸都传来钝痛,而被踩烂的左手已经肿胀发紫,失去了知觉。
几个队员在我身边走动,眼神冷漠,没人多看我一眼。
陆慎行不见了。
我挣扎着爬起来,每动一下,骨头都在呻吟。
一个队员端着水杯路过,我哑声问:“陆慎行呢?”
他瞥了我一眼,像是看什么脏东西:“陆队福大命大,死不了。被挪到隔壁杂物间了。”
杂物间。
我扶着墙,一步步挪过去。
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医生压低的声音和陆慎行虚弱的咳嗽。
我停住脚步,正要推门,他那熟悉又冰冷的声音穿透了门缝。
“医生,我的情况,不必向苏清媛汇报。”
陆慎行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我死在冰隙里,也比被她救起来强。她做的这一切,无非是想让我欠她,好继续心安理得地和江知言在一起。”
医生的声音有些迟疑:“陆队,你误会了,苏小姐她……”
“误会?”
陆慎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牵动了伤口,让他闷哼了一声,但话语里的恨意却分毫不减,
“她和江知言的那些勾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宁愿这辈子都躺在床上,也不会让她沾手我的事!她的爱,比病毒还恶心!”
门外的我,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我拼了命,吐了血,用苏家最后的资源去换他一线生机,到头来,只换来一句“比病毒还恶心”。
前世今生所有的愧疚、爱恋、不甘,在这一刻,被彻底碾成了齑粉。
原来我所以为的救赎,在他眼里,是一场恶心的表演。
胃部的剧痛忽然消失了,肩膀的刺痛也感觉不到了。
一种更深的、空洞的麻木笼罩了我。
也对,病毒就该被清除。
我笑了笑,只是脸部肌肉僵硬,扯不出一个像样的弧度。
我转身,拖着身体走回自己的铺位。
脚步比来时稳了很多。
我的行李被随意扔在角落,我翻出那个黑色的加密通讯设备,吹掉上面的灰尘。
这东西是父亲硬塞给我的,以防万一。
我前世就知道,陆慎行的项目核心数据,在这台科考队的内网服务器里,有一份加密备份。
而我,知道最高权限的密匙。
我平静地接上电源,开机。
屏幕的幽光映在我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一个路过的队员看见我的动作,嘲弄地开口:“哟,苏大小姐这是要跟家里哭诉,再叫一架飞机来接你吗?可惜啊,暴风雪要来了,谁也走不了。”
我没理他。
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加密通道很快建立。
屏幕上跳出数据流,我精准地定位到了那个隐藏的备份文件。
然后,我调出了科考队内部网络的访问日志。
一个IP地址,在数据泄露的那个时间点,有异常的上传行为。
我查到了。
我将备份数据和日志证据打包,加密,然后接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边响起一个沉稳的男声:“大小姐?”
“忠叔,”我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
“我发一份东西给你。一,立刻以苏家的名义,向国家安全部门举报,北极科考队‘星尘计划’数据泄露,泄密者是队员江知言、林瑶。二,向军方申请信息管控,封锁江知言搭乘的那架救援直升机,落地即刻收押。三,告诉他们,数据备份在我这里,很安全。”
电话那头的忠叔愣住了,随即应下:“是,我马上去办。”
挂断电话,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屏幕上“发送成功”的提示,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陆慎行,你不是不想欠我吗?
很好。
这一次,我救的不是你,是我自己。
还有整个苏家。
5
医院的消毒水味浓得化不开。
陆慎行是被第二架直升机送走的,在暴风雪封锁航线的最后一刻。
我没去看他,只听说了结果,腿保住了,但想恢复如初,难。
没人知道,这架飞机的飞行许可,是我用“苏清媛确认死亡,家属要求运回遗体”为条件,让忠叔动用苏家所有关系换来的。
警察很快进驻了营地,随后是医院。
数据泄露案正式立案,林瑶第一时间被控制。
江知言倒是滴水不漏,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学着上流社会的样子,满脸悲痛地来病房探望我。
他甚至还带了一束俗气的白菊花。
“清清,看在我们的情分上,帮帮林瑶。”
他坐在床边,压低声音,“你也不想我们那些亲密的照片,被陆慎行看见吧?只要你说是误会,我就保证,那些东西永远烂在手机里。”
我看着他故作深情的脸,想笑。
我没笑,只是拿起手机,当着他的面,将一份文件直接发送给了负责此案的警官。
里面是我凭着前世记忆,整理出的江知言和林瑶联手做假账、侵吞我家产的全部证据链。
“江知言,”我看着他瞬间僵住的表情,慢悠悠地开口,“你知道什么叫釜底抽薪吗?”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没过多久,林瑶的家人找来了。
几个中年妇女冲进病房,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说我因爱生恨,嫉妒林瑶才华,故意设局陷害。
我靠在床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对护士说:“报警。另外,走廊的监控应该角度不错。”
隔壁病房的门开着,陆慎行大概都看见了。
我听见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腿伤发出一声闷哼,最终无力地陷回枕头里,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江知言大概是被逼到了绝路。
他铁青着脸,再次出现在病房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水杯,殷勤地递给陆慎行。
就在陆慎行伸手去接时,江知言的手机“不小心”从口袋里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屏幕亮着,正对着陆慎行的方向。
上面是我和江知言的旧日合照,下面是更露骨的聊天记录。
科考队内部群里,这张截图已经炸开了锅。
陆慎行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他死死盯着那个屏幕,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
那双刚刚才流露出些许温度的眼睛,瞬间重新冰封,甚至比冰隙里的寒风更冷。
他收回手,艰难地撇开头,不再看我,声音嘶哑地对江知言说:“谢谢。”
谢谢?
我下了床,平静地走过去,捡起那部手机。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我双手用力,将手机当着陆慎行的面,狠狠砸在地上。
外壳碎裂,屏幕四分五裂。
我没停,蹲下身,抠出里面的芯片,用高跟鞋的鞋跟,将它碾成了粉末。
做完这一切,我站直身体,看着床上那个脸色煞白的男人,眼中再无一丝波澜。
“陆慎行,我们离婚吧。”
一张折叠好的纸,从我口袋里飘飘悠悠地落在他的被子上。
我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6
江知言和林瑶的案子,在忠叔的推动下进行得很快。
证据确凿,流程走得一丝不苟,已经移交检察院准备起诉。
科考队的队员们也从警方通报中得知了全部真相,内部群里,曾经那些质疑过我的声音,都变成了对我连绵不绝的道歉。
我一条都没看。
陆慎行被紧急转运海外,接受了最好的治疗。
我则在处理完所有收尾工作后,开始慢条斯理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出院。
忠叔打来电话:“小姐,陆先生不顾医生劝阻,已经办了出院,正坐专机回来,估计很快就到医院了。”
我把最后一件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拉上拉链:“知道了。”
“您要不要……”
“忠叔,帮我叫辆车,我在医院门口等。”
我挂断电话,拉着行李箱走出病房。
刚走到护士站,准备签我的出院文件,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又凌乱的脚步声,还伴随着金属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苏清媛!”
陆慎行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穿着一身褶皱的病号服,头发凌乱,脸色苍白,拄着拐杖,一条腿还打着石膏,狼狈地堵住了我的去路。
他眼中有血丝,死死盯着我手里的出院单:“照片的事,警察都告诉我了,是江知言陷害你。对不起,是我误会了……我不离婚。”
我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被我看得有些无措,声音放低,几乎是在恳求:“我知道,是我不好。你在雪地里拉着我,你找人换了直升机送我走……这些我都知道了。清清,是我混蛋,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没说话,只是绕过他,把出院单递给护士:“麻烦您,这里签字。”
护士看看我又看看他,面露难色。
“苏清媛!”陆慎行急了,伸手想来抓我的手腕。
我侧身躲开,他的手落了空。
我转向护士,脸上甚至带上了一点礼貌的微笑:“不好意思,请问一下,医保报销的发票是在一楼打印吗?”
这句突兀的问话,让陆慎行所有的哀求和痛苦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怔怔地看着我,仿佛第一次认识我。
我签完字,拿回自己的证件,拉起行李箱,绕过他,径直走向电梯。
“别走!”
他嘶吼着,撑着拐杖追了上来。
医院光洁的地面太滑,他追得太急,拐杖脱手,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紧接着,是他整个人失去平衡,沉重地摔倒在地的闷响。
他趴在地上,挣扎着想起来,却牵动了腿上的伤,疼得他额头青筋暴起。
他抬起头,那双眼睛里是全然的崩溃和哀求。
周围的人发出低低的惊呼,有护士和医生跑了过来。
我脚步未停,按下了电梯的下行键。
电梯门在我面前打开,我拉着箱子走了进去。
在门缓缓合上的那一刻,我与他对视,清晰地告诉他:
“陆慎行,从我决定救你的那一刻起,你我之间,就两清了。我救你,是还你一条命。至于我的心,上一世,就已经被你亲手烧成灰了。”
他听不懂什么叫上一世。
但他看懂了我眼里的死寂。
电梯门彻底合上,隔绝了他绝望的视线。
我没有回头。
7
我没有回公寓,而是住进了忠叔安排的酒店顶层。
推开落地窗,城市的夜景在我脚下铺陈开。
我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打开笔记本电脑。
我将一份整理好的文件,同时发给了几家最擅长引爆舆论的媒体。
文件里,是江知言与林瑶勾结的全部证据,以及另一条证据链——关于江知言多年来如何剽窃学术成果,并试图将手伸向我父母留下的基金会。
网络瞬间被点燃。
江知言和林瑶的社交媒体账号被愤怒的网友攻陷。
过往他们塑造的清纯受害者和深情才子形象,成了最大的笑话。
“我就说那个林瑶看着茶里茶气的,眼白比眼珠子都多。”
“江知言不是吹自己是天才吗?原来是‘天生我材必靠偷’啊。”
舆论发酵到顶点的第三天,江知言果然狗急跳墙。
他放出了我和他的亲密照片,配上他精心伪造的聊天记录,如何被我这个心机深沉的富家女利用、胁迫,最后抛弃。甚至暗示,连陆慎行都是我报复他找的替代品。
一时间,#苏清媛 心机#的词条悄然爬上热搜。
忠叔有些担心地打来电话,我只是笑了笑:“他黔驴技穷了。”
果然,不等我出手,陆慎行的个人账号就更新了一条动态。
他用详尽的数据和事实,说明了冰隙数据泄露的真相,并以个人的名誉担保我的人品。
最后,附上了一张律师函的截图,直指江知言诽谤。
紧接着,我的新手机号开始被一个陌生号码连番轰炸。
我接起,听筒里传来陆慎行嘶哑又急切的声音:“清清,我信你,我一直……”
我直接挂断,拉黑。世界清净了。
我把最后一份礼物,送给了全网。
那是我随身携带的微型记录仪拍下的视频,高清,收音清晰。
画面开始于坠落的瞬间,江知言的手在慌乱中,不是向上求生,而是恶毒地抓向陆慎行的脚踝。
陆慎行挣脱后,视频记录了后面的一切。
视频放出,舆论静默了三秒,然后是海啸般的爆发。之前为江知言说过话的人,感觉自己的脸都被抽肿了。
“我靠,这不就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吗?”
“杀人未遂还想分家产,建议直接注射死刑。”
“@平安帝都,这都不抓起来是等着他们过年吗?”
江知言和林瑶被钉死在耻辱柱上,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忠叔的电话再次打来,这次他的声音有些复杂:“小姐,医院那边说,陆先生看了那个视频后,人就不行了。一口血喷出来,直接被送去抢救了。”
我正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他好像一直在喊你的名字。”忠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忍。
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忠叔,帮我订一张去苏黎世的机票,越快越好。”
至于陆慎行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8
江知言和林瑶被正式批捕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收拾行李。
忠叔在电话那头语气轻快:“小姐,大快人心。”
我扣上行李箱,声音没什么起伏:“知道了。”
法律会给他们应有的审判,而我的审判,早已结束。
我以为陆慎行被送去抢救,至少能在医院里安分几天。
没想到第二天,保安的内线电话就打到了我准备出售的公寓里。
“苏小姐,楼下有位陆先生,他说他找您。外面下着雨夹雪,他……他捧着一束玫瑰,看起来快冻僵了。”
我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一丝缝隙。
陆慎行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外面只套了件风衣,浑身湿透。
曾经挺拔的身影此刻佝偻着,胡茬青黑,眼窝深陷,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这个方向。
他手里的那束红玫瑰,被风雪摧残得七零八落,像一团沾了血的破布。
“清清,”他的口型我看得懂,“是我错了。”
我放下窗帘,对电话里的保安说:“我不认识他,让他走。如果他不走,影响到其他住户,就报警。”
他当然不走。
从那天起,他成了公寓楼下的一道固定风景。
我的手机开始收到陌生号码的轰炸式信息,内容从深情回忆我们过去的美好,到痛不欲生的忏悔,再到他划破手臂后拍下的血腥照片。
我换了新号。
他开始每天让餐厅送来我爱吃的菜,从早餐到宵夜,风雨无阻。
我让忠叔把所有食物都捐给了附近的流浪动物救助站。
忠叔回话说:“站长和猫猫狗狗们都很感谢陆先生的慷慨。”
这成了我那段日子里唯一的笑料。
我卖掉房子的那天,陆慎行疯了一样冲破保安的阻拦,追着我的车跑。
直到我在机场的VIP休息室里,看到了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追进来的他。
他身上还是那件皱巴巴的风衣,整个人像是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清清!”他嘶吼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直直地朝我跪了下来。
“你要去哪?我跟你去!我的腿快好了,我能照顾你,我用一辈子补偿你!别走,求你别走……”
他膝行着想来抓我的行李箱,狼狈不堪。
我平静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出与我无关的闹剧。
“陆慎行,太晚了。”我的声音像机场的广播一样,清晰,没有温度,“在你对我说出‘我宁愿死也不要你救’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
他浑身一僵,抬起血红的眼睛。
“我的心,跟你口中那个上一世的我一样,早就被埋在那道冰隙里了。你应该最清楚,有些话,说出来,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我越过他,走向登机口。
忠叔留了下来,将一个快递信封交到他手上。
里面,是我签好字的离婚协议。
还有一张我特意打印出来的卡片,上面是他发给我的最后一条信息内容,字体加粗放大。
“苏清媛,你真让我觉得,比病毒还恶心。”
9
办理出国手续期间,江知言和林瑶的案子正式开庭了。
我是掐着点把法庭上的“盛况”听完的。
忠叔作为我的“前线播报员”,在电话那头声情并茂,语气里压不住的兴奋与解气:
“小姐,您是没看见,那江知言在法庭上,简直是把脸都丢尽了!鼻涕眼泪一把抓,对着法官律师,就差跪下来喊冤了!”
我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苏黎世那边公寓的租赁条款,笔尖在关键处划过,声音平淡:“他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呗!”忠叔语气里满是不屑,
“他一口咬定,所有的罪过都是林瑶的错!说什么林瑶爱慕陆先生不得,因爱生恨,又嫉妒您,才偷了陆先生那份商业机密主动给他,他完全不知情,是被蒙蔽了!”
忠叔顿了顿,似乎在酝酿更大的愤怒,
“他甚至还反咬一口,说您……说您对他‘仙人跳’!是您设局陷害他,想让他身败名裂!”
我轻呵一声,指尖在“押金”两个字上轻轻点了点。
这种甩锅方式,倒确实是江知言的风格。
他永远只会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把脏水泼向所有人。
“那林瑶呢?”我问。
“林瑶当场就疯了!”忠叔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愉悦,几乎能想象到他当时的表情,“她哪里能受得了江知言这样推卸责任?您是没看见,她当时披头散发,妆都花了,眼睛血红血红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江知言的鼻子骂他畜生不如,把江知言的老底都掀了!”
忠叔讲到激动处,连气息都有些不稳:
“她说江知言早就觊觎陆先生的研究成果,更觊觎您的家产,说他就是个卑鄙小人,处心积虑不是一天两天了!更劲爆的还在后面呢,小姐!林瑶还说,当初冰隙那件事,江知言他……他有故意的成分!他说江知言是想借机除掉陆先生,好名正言顺地接手一切,坐拥您的家产和陆先生的学术成果!”
我签字的手微微一顿。
原来如此那个曾经看似忠厚、却总是流露出贪婪之色的男人,果然比我想象的还要恶毒几分。
他们夫妻间的“相爱相杀”,此刻在法庭上,竟是如此的血腥。
法庭上,昔日“恩爱”的两人彻底撕破脸皮,像两条疯狗般相互撕咬。
江知言骂林瑶水性杨花,贪慕虚荣,从不满足;林瑶则毫不留情地抖出江知言更多学术造假、挪用公款、甚至私下勾结商业间谍的龌龊事。
两人丑态百出,把对方的底裤都扒了个干净,一桩桩一件件,听得旁听席上惊呼与议论声此起彼伏,法警不得不数次维持秩序。
媒体的闪光灯更是没有停过,记录下这年度大戏的每一个“精彩”瞬间。
社交媒体上,相关词条瞬间登上热搜,网友们群情激愤,对两人的行径口诛笔伐。
忠叔继续滔滔不绝:“陆先生也出庭作证了,他拿出了江知言学术不端,甚至试图窃取他早期研究成果的直接证据。那可不是捕风捉影,都是实打实的证据链!每一项都像钉子一样,把江知言钉得死死的,再也无法翻身!”
这场闹剧,最终以江知言和林瑶双双获刑,被判处有期徒刑告终。
网络上一片叫好,称之为“恶有恶报年度典范”,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的最佳注脚。
我听着忠叔兴奋的语气,没有太多波澜。
我的心,在陆慎行对我说出“我宁愿死也不要你救”的时候,就已经被冻结了。
江知言和林瑶的审判,只是法律的公正,与我的个人恩怨,早已是两回事。
我早已在自己的人生里,对他们完成了“审判”。
办好所有出国手续,我拖着行李箱,静静地走向登机口。
忠叔已经将那封装有离婚协议的快递当面交给了陆慎行。
他在电话里告诉我,陆慎行拿到信封时,整个人都僵住了,手抖得不成样子,脸色惨白如纸,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没有签字,也没有说一个字,只是那样呆滞地站在原地,看着忠叔离开。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当然认得那个号码,它曾经属于一个我最熟悉的人。
“苏清媛,我用一生,等你回头。”
寥寥数字,是他最后的哀鸣。字字泣血,透露出他被彻底放弃后的绝望。
我静静看了几秒,没有任何表情。
曾经的深爱,如今只剩下一片虚无。
我的指尖在屏幕上一划,随后按下了关机键。
手机屏幕彻底暗了下来,也切断了我与过去所有的联系。
身后,是喧嚣的尘世,是那些让我曾经痛苦挣扎的回忆。
眼前,是通往苏黎世的登机口,是即将开启的全新人生,一片没有陆慎行、没有江知言、没有林瑶的干净世界。
10
舱门关闭,飞机开始滑行。
窗外,送行的忠叔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模糊成一个点。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引擎的轰鸣声逐渐盖过了一切,也隔绝了那些曾经日夜啃噬我的过往。
飞机爬升,穿过云层,刺眼的阳光霎时洒满整个机舱。
俯瞰下去,连绵的雪山如同凝固的巨浪,将尘世的一切纷扰都抛在了下方。
那种感觉,不是解脱的狂喜,而是一种落定尘埃后的轻盈。
几年后,苏黎世。
我办公室的窗外,是利马特河宁静的碧波。
桌上摊开的是最新一期《自然》,封面是我主导的课题获得了突破性进展的报道。
课题组的同事,一个叫艾米丽的金发姑娘,正眉飞色舞地比划着周末去滑雪的糗事,逗得实验室里一片笑声。
她泡的咖啡依旧难喝,但我总会笑着接过。
这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利益的善意,是我在国内从未体验过的。
生活简单,目标明确。偶尔,忠叔会发来一些国内的“趣闻”。
“小姐,您猜怎么着?江知言和林瑶出狱后,想找个正经工作,那是处处碰壁。听说有一次江知言去应聘一个仓库管理员,人家老板一听他名字,直接把简历丢垃圾桶了,还嘀咕了一句‘晦气’!”忠叔在邮件里写道,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子幸灾乐祸,
“林瑶更惨,想重操旧业傍大款,结果圈子里谁不知道她的底细?被人当众泼了一脸红酒,照片还上了八卦小报的角落,标题是‘过气捞女的垂死挣扎’,啧啧。”
他们确实生不如死,在永无止境的相互指责和贫困中,消耗着彼此最后一点价值。
这大概就是他们追求的“至死不渝”。
至于陆慎行,忠叔的语气则复杂许多。
“陆先生身体是恢复了,也回了科考队。只是,人跟以前不一样了,几乎不说话,整个人像块捂不热的冰。队里的小年轻想跟他请教问题,他也就嗯啊两声,眼神空洞得很。每年您离开的那天,他都会一个人去昆仑山的冰隙旧址。一待就是大半天,也不知是忏悔,还是在等什么。”
忠叔还提过,有一次他去陆家老宅送东西,无意中看到陆慎行书房的保险柜开着,里面只有一样东西——那份我寄去的离婚协议。
依旧是送去时的样子,连折痕都没变过,更别提签名了。
他只是偶尔会拿出来,摩挲着,然后放回去,锁好。
像是在守护一件珍宝,又像是在惩罚自己。
阴雨天,我左肩的旧伤还是会隐隐作痛,胃也时不时闹点小脾气。
但这些细微的疼痛,再也掀不起心中的波澜。
那些撕心裂肺的,早就在一次次失望中被磨平,然后结痂,脱落。
阳光重新变得温暖。
我换上白大褂,推开实验室厚重的门,新的课题数据已经发送到了我的邮箱。
前世的债,以一种惨烈的方式了结了。
今生的路,我要自己一步步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