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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7-06 11:29:13

精选章节

“传说中自由城有一班属于丘比特的航班,它只载着真心相爱的人飞往属于爱情的陆地。我们长久以来歌颂爱情、憧憬爱情、无数次地描绘爱情,有时苦苦追寻直至放弃希望。可是,爱情又是什么?

故事发生背景:自由城

镜头一:大学历史教授和女艺术家的罗曼蒂克爱情

人物:韩季(自由城市立大学历史学教授,与医生职业的前妻离婚多年,一直在寻找爱的感觉)

何悦兰(留法归国的女艺术家,与荷兰乐师男友分分合合多次,两人最终由于价值观不合不了了之,希望真正拥有爱情)

题记:分手的借口有很多:不合适,没感觉,不喜欢。其实原因只有一个——不爱。

丽莎餐厅的女钢琴手弹毕一曲《梦中的婚礼》,款款走下演奏台。何悦兰看着她消失在员工通道的走廊尽头后,又低下头去用精致的银色汤匙搅动着自己眼前的咖啡。

她已经回国近一个月了,依旧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和住所;回国前她向家里的一位亲戚打电话请求帮忙介绍工作,当时一切都谈得十分妥当,然而回来后却得知那位亲戚临时有事去了日本,无原则地放了她鸽子,家属眼下也帮不了她的忙。这段日子她就只好暂住在酒店,一边整理从法国带回来的摄影绘画作品集,一边自己联系开办个人画廊的业务。

她想起Mathias Piek和他吹萨克斯时投入陶醉的神情,加上他对于铜管乐器的精通,他还是很有魅力的,只是他们没法继续在一起了,Mathias显然不是她所期望共同生活的那个人。这之后Mathias回到了他的家乡阿姆斯特丹继续演奏他从小学习的萨克斯,何悦兰也选择了离开法国。

何悦兰是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的学生,属于出身高贵的学院派子弟,这点她自己也十分清楚。一直对她十分赏识的丹麦裔法国导师曾说过她的绘画和摄影作品带有独特而强烈的个人印记——一种宛若雾中看花、水中捞月的视觉效果。如果可以自己开一间画廊或者摄影工作室将会是件很令人欣喜的事情。她有一幅代表作是以花神咖啡馆为背景拍摄的,那天恰巧下着雨,这反而让黑白摄影的作品又突显出了朦胧虚幻,谈起这个,她内心很是感谢巴黎的雨神。而同时她又痴迷法国电影与意大利时尚,是法国新浪潮电影和弗朗索瓦·特吕弗的忠实粉丝,让娜·莫罗是她最崇拜的偶像,现在回到国内确实有几分不舍。这更让何悦兰坚定了开个人画廊的想法,可是现在却一点眉目也没有。

“我要怎么办呢?”何悦兰自言自语道,端起轻巧的瓷杯喝掉了杯里剩下的咖啡……

“韩教授早。”门卫穿制服的保安恭敬地向韩季敬了一个军礼。

“嗯,早。”韩季点了点头,从容淡定地继续迈着脚步朝办公楼走去,心里却着实被保安敬军礼的动作吓了一跳。这又不是军营,这么严肃怪吓人的。

韩季与前妻离婚具体有多久,他自己也记不清了,或许,他觉得,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去记清楚这件事。她不爱他,他也没有真正爱过她,可是,他想要爱。韩季想起自己在欧洲参加学术交流活动的时候,最喜欢的城市是布拉格,他看过米兰·昆德拉的《布拉格之恋》,他想带着心爱的人一起去阿尔卑斯山滑雪,在日内瓦湖泛舟。但茫茫人海,如何才能找到心意相通的两个人?

“韩教授,你的电话。”教师办公室里另一位穿着橙色运动服套装容貌较为年轻的男老师拿着电话听筒对韩季叫了一声。

“喂?”韩季走过去接过电话,“画廊?我之前倒没做过这个打算,她想用多久?”韩季用另一只手抚着下巴认真听着,“好的,那今晚七点钟见,租金到时一起谈。”

韩季挂掉电话,抬手看看表,该去给学生讲课了。

晚上六点三刻,韩季驱车赶到了丽莎餐厅,选择这家餐厅的原因是这里24小时都有不间断地供应他最爱吃的卡门贝干酪汉堡,据说这种奶酪还曾得到过拿破仑的青睐,品尝起来的时候他会觉得有某种成就感,虽听上去荒谬,但就是莫名其妙会这么觉得。

出门来餐厅的路上,韩季发现气温骤降,于是中途又折返回家换上了驼色呢大衣,戴了一顶灰色毛线针织帽。尽管如此,他在开车的时候仍觉得空气冰冷。一进到丽莎里,他便赶忙挑了一个最温暖的位置坐下,接着向穿燕尾服的餐厅侍者要了菜单,摘下帽子,坐等翻看着。

“韩教授?”一个身穿棕色西服套装戴细金属框眼镜的男人满面笑容地走向韩季,他的旁边跟着一位身穿长款黑色风衣、系红色爱马仕丝巾的优雅女人,“你好,我叫何悦兰。”

“这位就是我在电话里告诉你的,想要租门店开画廊的何女士,她刚从法国回来不久,对自由城不熟悉,所以拜托我找合适的房东,我呢,就找到你了,韩教授。”那位戴眼镜的男人说着,搓了下手,态度恳切地看着韩季。

韩季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何悦兰,心跳突然加快,没想到这把年纪居然也会心动,几乎没有听清他从前同事刚刚所讲的一番话。

“韩季?”那个男人扶了扶眼镜,试探性地又问了一下。

“噢噢,不好意思,快请坐,那我们现在谈一下房租的问题。”韩季连忙站起来,险些语无伦次,整理了下衣服,绅士地请何悦兰坐下,随后告诉在一旁候着的侍者上餐。

“这里的马赛鱼羹和红酒炖牛肉很出名,还有干酪汉堡,我最喜欢的,等下可以多品尝些。”韩季热切地向何悦兰介绍着,似乎全然忘记今晚的主题,“我是自由城大学的历史学教授,最近在做有关地中海沿岸国家和地区文化的研究,范围涉及美食、艺术、民俗、建筑、宗教信仰,想请问您是具体从事哪方面工作的?”

“我平时大多时间都在画画,有时也会摄影。”何悦兰轻声回道,看了一眼身旁满脸尴尬的她的租房中介人,不晓得这番谈话要怎样继续下去了。

恰巧侍者此时拖着银质餐盘走过来,打破了目前略显尴尬的气氛。

“关于房租,那……你觉得最高可以给出多少?”韩季兜兜转转终于绕回正题,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现在手头有些紧张,付不出太高的价格,我准备先租两年,后续根据经营情况再谈续约,一年最多给到十八万您看可以吗?”何悦兰很是坦诚,她现在刚回国,手里的确没什么存款,又不想向家里借钱,只能压低预算,她想如果这个韩教授不同意的话,她也只好另寻房东。

“嗯,可以,不过日常水电费和物业管理费是需要你另付的,能接受吗?”其实韩季想说这个地段本应每年二十五万起价,想了想,给了这样的答复,他不能表现得过于爽快,这样反而显得不自然,而且也可能会让何悦兰产生不必要的怀疑。

“没问题,这些费用肯定我自己出的。”何悦兰心里小小雀跃了一下,虽然只是在租赁中介提供的照片上大概了解了一下房屋的情况,但何悦兰觉得,这个房子就是自己想要寻找的,本是抱着尝试的心态来和房东谈一谈,没成想这么顺利就能租下来。

“那么,你们这算基本谈妥喽?”那位戴眼镜的男人清清嗓子,看向韩季。

“应该是的,下次我们再约时间签合同,不过这次我真得要谢谢你。”韩季用愉快的语气对他说,“我们用餐吧。”

三个人同时拿起了摆在红色餐布上亮晶晶的餐具。

整个晚餐的氛围十分舒适,三个人,准确地讲是韩季和何悦兰两人交谈甚欢,他们发现彼此有很多共同点和爱好,不由得也都打开了话匣子,聊了许多,伴随着餐厅里悠扬的钢琴曲,两人都有些融化在甜蜜温软的空气中。

韩季那晚吃掉至少四只干酪汉堡,又喝了许多杯奥比昂红酒,醉意在他的大脑和心房间传递着。他的那位前同事由于发现自己俨然是一只巨型电灯泡,因此在其家属打电话催促时便先行告辞了,他临走的时候微醺的韩季神秘兮兮地拉住他讲了一大堆感谢的话,还说日后要好好报答,他突然间觉得表面看上去正经严肃的韩季现在变得有趣极了。

等那位前同事离开,韩季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对面是何悦兰,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人,韩季却突然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他看着何悦兰恬静的面容,咖色的及腰卷发慵懒随意地散在肩头,双眼温和似水,捏着酒杯的手指纤细修长,周围散发着似有若无的淡淡香水味,一时间韩季有些恍惚,感觉两人像是在约会。

“韩教授,今天认识您很开心,我看时间不早了,您吃好了吗?”何悦兰率先打破这有点暧昧的安静。

“哦……咳,我吃好了,你还需要点些什么吗?”韩季老脸一红,竟起了一丝害羞,晚上真不该喝这么多酒,脑子都在乱想些什么。

“嗯,我不需要了,这几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办,我就先回去了,您不用送我。”何悦兰说着,伸手去拦想要起身送她出门的韩季。

“不不,今天天气太冷,你稍等一下,我帮你叫车”。韩季很坚持。

何悦兰推脱不过,只好坐下来等着。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关于租房合同细节的事,计程车便到了。

何悦兰回到自己的住所后,并没有马上去睡觉。韩季让她想起了某个人,不是现实中的人,而是长久以来她内心住着的一个人。韩季也有点令她再次回想起和Mathias一起在法国度过的那段开心的日子。很奇怪,她和韩季第一次见面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但是今晚他的表现不能打A等级的分数,他显然是被某种情绪所控,整个人有种呆呆愣愣的不太清醒的状态。

还有这么个人,何悦兰心想。

何悦兰走了以后,韩季才意识到自己喝了酒不能开车,于是只好把车子暂停在丽莎,交代保安帮他照看一晚,然后也打了辆计程车匆匆回家。

第二天一早,酒醒的韩季仔细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他现在只记得何悦兰的容貌、何悦兰的声音、何悦兰的一切,他只想再见到她。于是迅速找出手机翻查何悦兰的号码,待电话接通后,吞吞吐吐地说着想带她实地去查看店面,希望下午下班后能和何悦兰约见。

何悦兰那边起初听起来有些犹豫,但架不住韩季的再三邀请,便答应了下来。

韩季握住手机兴奋地跳了一下,险些闪到老腰。他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冲动,因为这就是一直以来他所想要的,他下定了决心不会放弃。他急匆匆地下班前便向学校递交了休年假申请,做了将与何悦兰一起度过美好时光的精细计划。

傍晚的空气愈发冷冽,韩季在家里反反复复地斟酌挑选服装,最终选定一件细条纹衬衫,搭配苹果绿领巾,原本想穿的米色休闲外套由于过于单薄,就换了双排扣的灰色毛呢大衣,最后再戴一顶去年在南美洲旅游时买的亚麻质地的白色礼帽。

“嗯……到我这把年纪,保持成这样应该还可以吧。”韩季对着镜子照了半天。

约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韩季早早地就在门口候着。

何悦兰也很准时地出现在约见地点。

这间街角的店铺是韩季早些年购置的,总共上下两层,原本打算用来自己开间书屋,但由于精力有限一直没能付诸实践,离婚后他也提不起兴致,以至于空置了这么几年完全没有装修过,索性前些日子就把店铺挂在了中介网站上出租,没料到这么快就有人联系租用。

二人再次见面,少了些拘谨,多了些暧昧。

韩季忙前忙后地给何悦兰讲解着房屋布局构造和水电线路,以及他对空间合理利用的一些建议。

何悦兰仔细听着,也开始对她的房东萌生了进一步的好感。

等到韩季侃侃而谈、滔滔不绝地“演讲”完毕,才发觉已然过了晚餐时间,何悦兰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咕噜”的一声,令她尴尬害羞地想要急忙离开。

韩季一把抓住何悦兰的衣袖,谎称自己在丽莎餐厅已经订了位置,不由分说就要带何悦兰去。何悦兰一开始还想着推脱,后来实在拗不过韩季,再加上自己中午就没吃饭,简单喝了杯咖啡后下午就来赴约了,到了这般时分瞬间袭来饥饿感的确让她有些扛不住,便答应了韩季的请求,和他一同又来了丽莎。

刚一进餐厅门,韩季就大步先走过去和餐厅领班低声说了几句同时递了张纸条给他,何悦兰站的稍远根本听不清楚,随后便被服务生领进一间装修典雅舒适的包间,韩季也跟着走了进来。他把菜单拿给何悦兰让她点餐,但何悦兰还是矜持地只点了一份沙拉和一杯甜酒,不知怎得,何悦兰总感觉这次和韩季见面更像是约会而不是房东和租客谈合同这么“公事公办”,这反而让她不好意思在韩季面前“大展胃口”。

韩季笑了笑,一眼就看出了何悦兰的想法,点这么少的东西完全填不饱肚子,于是“大手一挥”,让服务员在点单页加了“法式糖心荷包浇意面,甜点微烤黄金小甜饼,法式卷心菜微甜浓汤,特调微辣酸甜汁焗猪柳伴长葱,木炭火焦烤微煎法国小填鸭,意式秘制浓酱鸡肝烩波尔多酒渍青椒,墨西哥特辣炖过油精致阿根廷小牛肉配当下时蔬,芝士浓酱伴意大利面,陈年俄罗斯酸汤加小辣椒煮深海鳕鱼,最后配一瓶1982年的拉图”。这一通操作下来,差点给何悦兰看傻了,不过她也很快明白了韩季的用意,心里高兴的同时竟也起了一丝羞涩,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有些木讷呆板的教授竟也是个心思细腻、内心浪漫之人。

两人在小酌几杯后,慢慢都打开了话匣子,韩季把自己的过往经历包括曾经离过婚的事实也毫不相瞒地告诉了何悦兰,他觉得,坦诚相待是开启新一段感情的必要之举,自己马上就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对于长久以来向往美好感情的想法没必要遮遮掩掩,有心动的感觉,想要发展恋爱关系就要明了地说出来,让对方知道。

何悦兰起初并不怎么想聊太多自己的过去,但在感受到韩季的真诚后,她也逐渐卸下心防,细细地讲述了自己留学时期发生的各种事,以及和Mathias Piek谈过三年的恋爱却无疾而终,如今回国只想好好发展自己的事业,希望能让工作中取得的成就感带给她更多快乐和满足。

在他们推杯换盏之际,服务员敲了下门,韩季故作神秘地让何悦兰稍等他一下。

待他再次进门,手上就多了一只包装精美的绸制礼盒。韩季把礼盒放在桌上慢慢打开,是一条镶有祖母绿和红色碧玺的珍珠项链,很搭何悦兰的气质,韩季提前就打电话在店铺订购好了,进餐厅时和餐厅领班的“窃窃私语”就是要他帮自己取回来。

韩季表示这条项链是送给何悦兰的礼物,若是何悦兰愿意,自己真心希望能和她成为伴侣。

何悦兰原本没想过这么快就开始新感情,可觉得自己也的确对韩季有几分喜欢,和Mathias分手后的一年里自己单身一人虽说可以随心所欲,但也缺少了陪伴总是形单影只的略感孤冷清寂。如今自己也快奔四的人了,对待感情一事不像年轻人那般追求一时的刺激,更多是寻求心灵上的契合。何悦兰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回答说,“我愿意尝试,但请你也给我时间做考虑,我希望在做决定前能确定自己的内心,这样对你对我都是一种负责。”

韩季听到这个回答后,越发高兴了,他一向欣赏谨慎和有责任心的人,再加上何悦兰的坦诚,他此刻已经完全确定自己的心意了,于是兴奋地点点头,表示认同。

此后的一段日子里,何悦兰与韩季愈发频繁地约会,发现他们两人其实有相当多的共同点,对于艺术的鉴赏与品味也十分投缘。何悦兰的画廊在韩季的帮助下也顺利开张,韩季还专程请了不少朋友来参加开业捧场,带了香槟、鲜花和各类礼盒。

装修期间,韩季倒是不少忙前忙后地搬油漆、贴墙纸、打钻孔、和设计师讨价还价,总是累得一头汗,何悦兰也打心眼儿里感谢他。

两个月后,画廊“悦·季”在自由城颇具格调的梧桐街区正式开幕了。何悦兰倾注心血的作品——那些带着巴黎雨雾气息的摄影、笔触朦胧仿佛梦境流淌的油画,在韩季精心设计的灯光下焕发出独特魅力。开幕酒会高朋满座,艺术评论家、收藏家、以及韩季在学术界与文化圈的人脉,让画廊一开张便声名鹊起。何悦兰穿梭在宾客间,一袭剪裁得体的墨绿色丝绒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颈间那枚韩季赠送的祖母绿与碧玺珍珠项链在灯光下折射出温润内敛的光芒,与她此刻自信从容的笑容相得益彰。

韩季站在稍远处,手里端着一杯香槟,目光几乎未曾离开过何悦兰。他不再是那个在丽莎餐厅初见时紧张得语无伦次、靠干酪汉堡和红酒壮胆的教授了。在何悦兰身边,他找回了久违的活力与激情,仿佛生命被重新点燃。他看着她游刃有余地与人交谈,阐述她的创作理念,那份源自艺术灵魂深处的光芒,让他深深着迷。他走上前,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语:“你今晚美得让所有的艺术品都失色了。”何悦兰侧头看他,眼波流转,带着嗔怪的笑意,却悄悄将身体更贴近他一些。空气中弥漫着香槟的微醺、鲜花的芬芳和他们之间不言而喻的甜蜜。

画廊的成功让何悦兰在自由城扎下了根。她不再是那个初回国时茫然无措、寄居酒店的女艺术家。而韩季,也彻底从过去那段缺乏温度婚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们的生活节奏渐渐同步:韩季在大学授课、做研究,何悦兰则在画廊创作、策展、接待访客。傍晚时分,韩季常常步行穿过大学校区,来到画廊接何悦兰下班。两人有时会去丽莎餐厅,坐在熟悉的位置,点一份马赛鱼羹和红酒炖牛肉,韩季依旧会点他的卡门贝干酪汉堡,而何悦兰也不再矜持,会和他分享美食,谈论一天的趣事或烦恼。餐厅的钢琴曲成了他们爱情的背景音,流淌在每一次对视和微笑里。

时光在平淡而充实的幸福中悄然流逝。韩季兑现了他曾经的梦想——他精心策划了一场阿尔卑斯山之旅。隆冬时节,他们携手踏上瑞士的土地。在圣莫里茨的滑雪场,韩季耐心地教何悦兰滑雪,看着她一次次笨拙地摔倒又笑着爬起来,他心中的暖意驱散了雪山的严寒。在日内瓦湖的游船上,他们裹着厚厚的羊毛毯,看着湖光山色,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彼此。韩季拥着何悦兰,低声说:“你看,我幻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但只有和你在一起,这画面才真正有了生命。”何悦兰靠在他肩头,看着远处勃朗峰顶的积雪在阳光下闪耀,心中一片宁静满足。阿尔卑斯的冰雪见证了他们的爱情,纯净而坚定。

从瑞士回来后,他们的感情更加深厚,仿佛经历了一场洗礼。在一个春日的傍晚,他们照例在丽莎餐厅用餐。餐厅的壁挂电视正播放着一条奇特的新闻快讯:

“自由城都市传说成真?‘丘比特航班’首航引热议! 据多家目击者及神秘消息源称,一班名为‘爱神号’(Eros Flight)的特殊航班将于明日午夜,在自由城国际机场F航站楼最偏远的99号登机口起飞。传闻中,此航班仅搭载真正心意相通、灵魂相契的爱侣,目的地指向一片象征永恒爱情的‘应许之地’。航空公司信息库中查无此航班,机场方面亦未予置评,更添神秘色彩。无数情侣闻风而动,期待成为这传奇航班的见证者……”

新闻女主播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和惊奇。餐厅里其他客人也注意到了这条新闻,纷纷低声议论起来,有人嗤之以鼻认为是炒作,有人则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韩季和何悦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韩季放下刀叉,握住何悦兰放在桌上的手,他的手心温热而坚定。“悦兰,”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你相信这个传说吗?”

何悦兰回望着他,目光深邃,仿佛穿越了他们在丽莎餐厅的初遇、画廊筹备的忙碌、阿尔卑斯山巅的风雪,回到了那个他送上项链、笨拙又真诚地表白的夜晚。她的心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一种强烈的宿命感攫住了她。她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嘴角扬起一个温柔而确信的弧度:“在遇到你之前,我或许不信。但现在,”她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我想试试。你呢?”

“当然!”韩季的回答毫不犹豫,带着孩子般的兴奋和成年人的笃定,“无论它飞向哪里,只要身边是你,就是我的应许之地。”

他们没有再多做讨论,一种无声的默契已然达成。第二天,他们像处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各自安排好了工作和画廊的事宜。夜幕降临时,他们穿着舒适得体的旅行装束——何悦兰系着那条标志性的红色爱马仕丝巾,韩季则戴着他喜欢的灰色针织帽——带着简单的行李,驾车驶向自由城国际机场。

F航站楼99号登机口,位置偏僻得近乎荒凉,与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主航站楼判若两个世界。然而,当他们抵达时,却发现这里并非空无一人。几对情侣已经等在那里,他们神态各异:有紧张攥着手的情侣,有兴奋地低声交谈的年轻恋人,还有一对白发苍苍、互相搀扶的老夫妇,眼神安详而坚定。空气中有一种奇特的静谧和期待,仿佛连呼吸都带着虔诚。

没有指示牌,没有登机广播,也没有任何机场工作人员。午夜钟声仿佛在寂静中敲响的瞬间,那扇不起眼的登机门,无声地滑开了。门内并非惯常的廊桥,而是一条铺着柔软深红色地毯的通道,通道尽头,隐约可见一架造型优雅、流线型机身泛着珍珠母贝般柔和光泽的飞机,机翼上有一个小小的、金色的弓箭标志。

韩季和何悦兰的心跳同步加速。他们相视一笑,那笑容里包含了所有无需言说的理解、信任和对未来的期许。韩季紧紧牵着何悦兰的手,像牵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准备好了吗?”他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幸福的战栗。

“嗯。”何悦兰点头,颈间的祖母绿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闪光,仿佛呼应着某种召唤。

他们并肩,踏上了那条深红色的地毯。脚步落在柔软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却仿佛踏在了命运的琴弦上,奏响了只属于他们的乐章。通道内的光线温暖而朦胧,指引着他们向前。

当他们走到舷梯前,机舱门敞开着,里面透出温暖柔和的灯光。没有空乘查票,没有机械的提示音,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包容而祝福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中。仿佛这架飞机本身,就是一个活着的、见证爱情的精灵。

韩季侧身,让何悦兰先行。她迈步踏上舷梯,韩季紧随其后。就在他们完全进入机舱的那一刻,舱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地、轻柔地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机舱内部比想象中更温馨雅致,座位宽敞舒适,如同高级会客厅。柔和的灯光映照着舱壁上流动的、仿佛极光般的色彩。已经登机的其他几对情侣,脸上都带着相似的、如梦似幻的幸福光彩。

韩季和何悦兰找到靠窗的两个位置坐下。何悦兰靠窗,韩季坐在她身边,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透过舷窗,可以看到机场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以及深邃无垠的夜空。

引擎发出低沉而悦耳的嗡鸣,不是那种震耳欲聋的噪音,更像是一首舒缓的前奏曲。飞机开始平稳地滑行、加速,最终轻盈地跃入夜空。

当飞机爬升穿过云层,下方城市的灯火渐渐化作一片朦胧的光海时,韩季凑近何悦兰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带着无比的满足和虔诚:

“看,悦兰,爱神航班起飞了。目的地……”他顿了顿,目光与她交汇,充满了无限的可能和永恒的爱意,“……是永恒。”

何悦兰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望着窗外翻涌的云海和在云层之上璀璨的星河,心中一片前所未有的澄澈与安宁。她知道,传说或许虚无缥缈,但掌心的温度,身旁的气息,以及那份共同奔赴未知的勇气与信任,就是最真实的“应许之地”。爱神航班载着的,不是神话,而是像他们这样,在茫茫人海中终于找到彼此、并愿意携手飞向生命尽头的,真心相爱的灵魂。云海之上,星河为证,他们的爱情,正驶向永恒的黎明。

镜头二:女汉子和柔情男的甜蜜爱情

人物:柳诗(时尚杂志策划师,自由城红酒协会副主席,性格开放不拘小节,容易给自己制造麻烦)

罗涵(纯净水销售商,他所代理销售的纯净水是整个自由城最受欢迎的,销量连续十年位居第一)

题记:你是我人生中一次美丽的意外,如今这个意外变成了现实。

罗涵的心跳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甚至超过了当年公司纯净水销量首次登顶自由城榜首时的激动。他急急地走在大街上,紧紧攥着手中那只蒂芙尼蓝色的小礼盒,指关节微微泛白,似乎握着的不是一枚戒指,而是他全部的未来与期许。罗涵打算今晚在城市广场上向柳诗求婚,里面的18K玫瑰金镶圆形明亮式切割钻石戒指是他用两个月的时间精心挑选出来的美丽成果,他自己很满意,但他更希望柳诗会喜欢,并因此答应他即将提出的要求。

罗涵是在一个雨天遇到柳诗的。那天他准备出门去听一场经济讲座,打算进一步改善公司管理的时候,定期来他家做钟点家政服务的阿姨对他说:“罗先生,气象局预报今天会下雨,你带件外衣备好雨伞吧。”罗涵看看窗外明媚的阳光,他一向也不信任气象局的,不过不知为什么仍旧带上了把伞。

讲座结束后,罗涵走出会场,外面已是大雨滂沱。他心存感激(对气象局同时也对家政阿姨)地撑开棕色雨伞,小心翼翼地避开地面上的积水处,向十字街口走去。他刚走到街道转角处,一个身穿红色连衣裙套装妆容精致但没有撑雨伞的时髦女子匆忙慌乱地撞在了他怀里,她手里捧着的一叠制作精美的海报和宣传画册立时散落一地。

罗涵赶忙俯下身去帮她捡地上的东西。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些东西花了我多少时间你知道吗?又偏偏赶上这糟糕的天气,唉!今天真算是我倒霉,被雨淋还要被人撞!”那个女子不由自主地发了一通脾气。

罗涵心想明明是你自己撞在我身上,怎么好像是我的错似的。

“真抱歉,我刚刚没有留心,你没事吧?”罗涵把捡起的画报递给那位红衣女郎。

“现在没事了。”那位女子起身,淡淡地讲了一句,接过罗涵手里属于自己的东西。

罗涵也站起身,当他仔细地看了对面那位女子的面容后,他一时怔住了。在他遇见她之前,罗涵一直对于爱情抱有很大的期待。但他很讨厌别人说自己是个幻想者、戴着玫瑰色的镜片看世界,尤其在爱情这一点上;他认识的人中也有相信爱情的,但也仅仅是相信而已,自己并不会成为“爱情的奴隶”或者为爱情而去努力、付出,还劝他“爱情有时令人盲目、丧失理智,让人分不清理想和现实。”

然而此时他面对着她,一切关于爱情的理想都在一瞬间实现了。罗涵又看看那些已经被雨水打湿又被路面染脏的画报,轻轻地问:“小姐,能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吗?你作品的损失我到时赔偿给你。”

“什么?”那位女子显然没有预料到罗涵的这种反应,不过仍然挺了下身,清清嗓子回答道:“柳诗,这是我的名片,你直接送来我办公室吧。”柳诗从手袋里取出一张淡紫色的卡片,递给了罗涵,然后转身匆匆地走进地铁站。

罗涵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雨伞,他本想把伞送给柳诗的。

“哦哟,真是太损形象了!”柳诗坐在地铁上后,郁闷地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幕,她觉得,自己应该永远是精致、优雅、前卫、时尚的,可是她大略回忆了一下自己曾经做过的一些事情:比如说打开碳酸饮料罐时饮料会喷洒在自己的脸上啦,背包时太过用力拉断肩带啦,早晨上班进电梯时头发被电梯门夹到同时还被自己的上司目睹这一幕啦,高跟鞋卡在大街上的排水井盖里无法拔出最终无奈地向巡逻警察寻求帮助啦,在甜品店里被手拿朱古力香草冰激凌的小孩子撞到,新买的大衣立时花成一片啦,她不明白这些事为什么偏偏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可事实又的确如此,她觉得苦恼且心烦意乱——这完全不应该是自己呀。不过,她拥有一份高雅的职业——时尚杂志策划师,并且是彼岸花城红酒协会的副主席,这点没错。

柳诗今天应邀帮忙举办一个热带鸡尾酒会,主办方是她的高中同学何悦兰,目的是庆祝她和一位大学教授的爱情纪念日。提起何悦兰,柳诗不得不暗自佩服,她是真的高雅,今天见到何悦兰更让柳诗觉得自己需要努力学习“优雅”,何悦兰还形容她是“风情万种”的女人,可柳诗觉得,自己这“风情”里大概掺了太多“风风火火”。但是无论如何,她要变得优雅起来,对!优雅。

想完这些,柳诗起身来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天使温泉牌纯净水,这是她一直以来都喜欢也每天都在喝的纯净水。清冽甘甜的液体滑入喉咙,稍稍抚平了她的烦躁。

罗涵来到公司,发现今天自己是最晚到的一个。身为制定了严厉惩罚上班迟到准则的天使温泉公司老板,他只好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从员工们面前默默走过,推开玻璃门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唔!我要怎么再见到她呢?”罗涵坐进柔软的座椅中,从公文包里取出刚刚柳诗给他的名片,上面简洁地印着:柳诗 | 彼岸花城时尚杂志《流光》策划总监 | 自由城红酒协会副主席。名片上仿佛还残留着雨水和她身上淡淡的香水气息。他盯着“柳诗”两个字,眼前又浮现出她雨中气恼又生动的模样。赔偿,是最好的理由!他立刻行动起来,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您好,《流光》杂志社,柳诗办公室。”电话那头传来助理干练的声音。

“您好,我是罗涵,今天下午……”罗涵有些紧张地说明了情况,表达了赔偿的意愿,并询问何时方便将赔偿金和新制作的画报送过去。

“柳总监下午三点后有个空档。”助理查看了日程表。

下午三点十分,罗涵带着一个精心包装的盒子(里面是他找人重新设计打印的高质量海报和宣传册),以及一个装着现金的信封,准时出现在《流光》杂志社。柳诗的办公室充满了时尚气息,墙上挂着大胆前卫的摄影作品,桌上堆着各种设计稿和时尚杂志。柳诗刚结束一个会议,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但看到罗涵,还是迅速挂上了职业化的微笑。

“罗先生,您太客气了,其实不必特意……”柳诗看到罗涵递过来的崭新画报,比原来的还要精美,有些意外。

“应该的,是我的疏忽造成了您的损失。”罗涵温和地说,将信封也轻轻放在桌上,“这是原材料的费用。”

柳诗没有推辞,收下了信封,但眼神被罗涵带来的画报吸引。“您找谁重新做的?这设计感……很专业。”她翻看着,流露出欣赏。

“我认识一位独立设计师朋友。”罗涵微笑,目光坦诚地看着她,“柳总监的作品很有冲击力,即使被打湿了,也能看出功底。”

这句真诚的赞美,让柳诗对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印象分大增。她难得地没有在陌生异性面前感到“女汉子”的局促。“叫我柳诗就好。谢谢夸奖。”她笑了笑,笑容比刚才真诚了许多。两人就设计、创意闲聊了几句,气氛轻松融洽。

这次短暂的会面,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两人心中都漾起了涟漪。罗涵被柳诗工作中的专业、自信和偶尔流露的率真深深吸引。柳诗则觉得罗涵温和、有礼,眼神干净,和他相处很舒服,没有压力。

缘分一旦开启,便有了它自己的轨迹。几天后,自由城红酒协会举办一场重要的品鉴晚宴,作为副主席的柳诗是核心组织者之一。当她穿着优雅的黑色晚礼服,游刃有余地穿梭在衣香鬓影中,用流利的法语介绍着来自勃艮第的特级园佳酿时,那份闪耀的自信与专业魅力,与雨天撞人时判若两人。而罗涵,作为本地成功企业家,也受邀出席。

当柳诗在人群中看到罗涵,惊讶之余,心底泛起一丝莫名的欣喜。罗涵端着酒杯,微笑着向她走来。

“柳主席,又见面了。”他眼中带着欣赏的光芒,“原来你在红酒领域也如此专业。”

“罗总?真是意外。”柳诗挑眉,举起手中的酒杯,“天使温泉的老板也懂红酒?”

“略知皮毛,不及柳主席万一。”罗涵谦逊地笑笑,目光落在她手中那杯色泽深邃的红酒上,“不过,好水配好酒。优质的水源对葡萄的生长至关重要,最终也会影响酒体的纯净度和口感。”他自然而然地谈起水与酒的微妙联系,观点独特,言之有物。

柳诗有些惊讶,没想到一个卖纯净水的,对红酒的理解竟如此深入。两人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自由城的璀璨夜景,窗内是红酒的醇香和思想的碰撞。他们聊红酒产区的风土,聊自由城的水源保护,聊各自工作中遇到的趣事和挑战。柳诗发现,罗涵不仅温和,还很有内涵和见解。而罗涵则沉醉于柳诗此刻展现出的、融合了专业与性感的魅力。

晚宴接近尾声时,柳诗的高跟鞋不小心踩到了垂落的桌布流苏,一个趔趄,眼看就要上演“优雅”破功的经典戏码。就在她内心哀嚎“又来了!”的瞬间,一只温暖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小心。”罗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令人安心的沉稳。

柳诗站稳,对上罗涵关切的眼神,脸颊微热。这一次的“意外”,没有带来尴尬,反而像一根无形的线,轻轻缠绕在两人之间。那晚,罗涵很自然地提出送柳诗回家。在车上,柳诗难得地卸下一些“精英”外壳,聊起自己那些层出不穷的“糗事”,自嘲是“优雅绝缘体”。罗涵听得忍俊不禁,眼中却满是温柔:“我觉得很可爱,很真实。生活因为这些意外才更有趣,不是吗?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

这句话,像一股暖流,悄然融化了柳诗心中那层想要“完美优雅”的薄冰。她第一次觉得,也许做真实的自己,也没什么不好。

从此,罗涵温和而坚定地走进了柳诗“虎虎生风”的生活。他欣赏她在时尚杂志社的雷厉风行和奇思妙想,也包容她时不时制造的“小麻烦”——比如约会时打翻红酒杯弄脏他的白衬衫(他立刻脱下外套给她披上,笑着说“红酒渍更有艺术感”),比如她兴致勃勃要学做饭结果差点烧掉厨房(他默默收拾残局,然后带她去吃她最爱的火锅)。他成了她最可靠的“善后专员”和最温暖的港湾。

柳诗也渐渐习惯了罗涵的细腻体贴。他会在她熬夜赶稿时送来温热的牛奶和点心;会认真听她吐槽工作中的奇葩事,然后给出中肯的建议;也会在她又一次“犯二”时,用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看着她,说“没事,有我呢”。

他们的约会地点,从高档餐厅到街边大排档,从艺术展览馆到郊外水库(罗涵坚持让她看看“天使温泉”的水源地有多么纯净)。柳诗带罗涵进入光怪陆离的时尚圈和复杂的红酒世界,罗涵则带柳诗体验简单踏实的生意经和纯净水背后的匠心。他们是如此不同——一个像热烈跳动的火焰,一个像沉静包容的深海。但这差异没有成为阻碍,反而成了相互吸引的磁极。柳诗在罗涵面前可以完全放松,不必伪装优雅;罗涵在柳诗的活力感染下,也变得更加开朗和敢于尝试。

感情在无数个温暖的日常和幽默诙谐的“意外”中悄然升温。罗涵的爱意日益深厚,那颗精心挑选的戒指在他口袋里捂得滚烫。他决定在自由城中心广场求婚。他知道柳诗喜欢这里夜晚的灯光和氛围。

然而,就在罗涵怀揣着激动与紧张,即将抵达广场时,他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是柳诗。

“罗涵!救命!”柳诗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慌乱,“我…我把红酒协会要拍卖的那瓶1945年的木桐酒庄干红打碎了!就在协会的储藏室!怎么办啊?天价!我死定了!”电话那头似乎还伴随着压抑的抽泣和玻璃碎片的声音。

罗涵的心猛地一沉!那瓶酒他知道,是协会压轴拍品,价值不菲,更是意义非凡。他立刻调转方向,油门踩到底,向红酒协会飞驰而去。求婚计划瞬间被抛到脑后,此刻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到她身边,别让她独自面对这个巨大的“意外”。

当他冲进储藏室时,看到的是满地的深红色酒液和晶莹的玻璃碎片,浓烈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中。柳诗跌坐在地上,昂贵的晚礼服下摆沾满了酒渍,脸上泪痕交错,眼神充满了绝望和无助。看到罗涵,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泪水再次决堤:“罗涵…我完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标签…”

罗涵的心揪紧了。他快步上前,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完全不顾昂贵的西裤浸入酒液,紧紧地将浑身发抖的柳诗拥入怀中。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带着令人心安的沉稳气息。“没事了,没事了,诗诗,别怕,有我在。”他轻抚着她的背,声音低沉而坚定,像磐石般稳住了她崩溃的情绪,“一瓶酒而已,再珍贵也是身外物。你没事就好。”

“可是…那么贵…协会那边…我赔不起…”柳诗在他怀里抽噎着。

“我来处理。”罗涵毫不犹豫地说,语气不容置疑,“相信我。”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罗涵展现了惊人的冷静和担当。他先是安抚好柳诗,让她去休息室整理。然后,他迅速联系了红酒协会的主席和其他几位核心成员,坦诚说明了情况(隐去了柳诗的名字,只说是意外),并表达了全额赔偿的意愿。他动用了自己的人脉,联系了顶级的酒类保险公司和修复专家,试图评估损失和寻找可能的补救措施(尽管希望渺茫)。同时,他联系了自己的财务顾问,做好了动用大笔流动资金的准备。在整个过程中,他没有一句责备,只有解决问题的专注和承担一切后果的决心。

当罗涵处理好初步事宜,回到休息室时,柳诗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一些,但眼神依旧黯淡,充满了愧疚和不安。她看着罗涵为了她的事情奔波,裤子和衬衫袖口都沾上了醒目的酒渍,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罗涵坐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都联系好了,协会那边表示理解,赔偿流程会走保险和协商。别担心,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他顿了顿,看着她通红的眼睛,语气变得更加温柔,“重要的是,你没有受伤,你没有被吓坏。一瓶酒,哪怕是1945年的木桐,也比不上你在我心里的万分之一重要。”

这句话,像一道光,瞬间驱散了柳诗心中所有的阴霾和恐惧。巨大的感动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从未被人如此珍视、如此毫无保留地保护过。那些所谓的“优雅”、“完美”在罗涵厚重如山的爱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猛地扑进罗涵怀里,紧紧抱住他,泪水再次涌出,但这次是释然和感动的泪水。“罗涵…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对不起…” 她语无伦次,只知道紧紧地抱住他。

罗涵回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心中充满了失而复得般的庆幸和一种更加深沉的爱意。就在这满室酒香和劫后余生的温情中,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不能再等了。

他扶着柳诗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然后,在柳诗惊讶的目光中,他单膝跪地,就在这弥漫着破碎酒瓶和昂贵酒液的休息室地板上。他掏出那个一直放在内袋、被保护得好好的蒂芙尼蓝色礼盒。盒子边缘甚至因为刚才的匆忙沾染了一点不易察觉的酒红色。

“诗诗,”罗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眼神却无比坚定和虔诚,映着柳诗含泪的双眼,“我知道,这可能不是计划中最浪漫的场景,没有玫瑰花,没有星光,甚至还有……打碎的红酒。”他无奈地笑了笑,却更显真诚,“但是,就像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场雨中的意外,就像刚才这场让人措手不及的意外……生活总是充满意外,而你,柳诗,是我人生中最美丽、最珍贵的意外。”

他缓缓打开礼盒,那枚玫瑰金镶钻的戒指在室内灯光下折射出纯净而璀璨的光芒,与地上流淌的酒液形成了奇异的对比。

“我爱你,爱你的光芒四射,也爱你的手忙脚乱;爱你在T台般的自信,也爱你此刻的眼泪。我爱你的一切,真实的你。我想用我余生的时间,去守护你的光芒,也包容你所有的‘小意外’。你愿意嫁给我吗?让我成为你永远的‘善后专员’,陪你一起面对未来所有的意外和惊喜?”

柳诗呆呆地看着跪在面前的男人,看着他被红酒染脏的衣衫,看着他手中那枚闪耀着承诺光芒的戒指,看着他眼中浓得化不开的爱意和紧张。巨大的幸福感和荒谬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又想哭又想笑。这绝对是她能想象到的最不按常理出牌的求婚!没有玫瑰雨,只有红酒渍;没有浪漫情歌,只有碎玻璃的背景音。但,这又有什么比她心爱的人,在她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刻,依然视她如珍宝,并愿意许下一生承诺更浪漫、更真实呢?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次是幸福的泪水。她用力点头,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我愿意!罗涵,我愿意!你这个傻瓜…谁会在这种地方求婚啊…” 她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

罗涵如释重负,巨大的喜悦席卷了他。他小心翼翼地从盒中取出戒指,郑重地、温柔地套在了柳诗的无名指上。尺寸完美契合。他站起身,再次将他的未婚妻紧紧拥入怀中。两人在满室狼藉中相拥而笑,泪水和笑容交织,红酒的香气仿佛成了他们独特爱情的见证和祝福。这个充满“意外”的求婚,注定成为他们一生中最难忘、最珍贵的回忆。

半年后,柳诗和罗涵举行了低调而温馨的婚礼,只邀请了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何悦兰和韩季作为重要见证人出席。婚后的生活,依旧充满了柳诗式的“小意外”,但罗涵总是能用他的温柔和智慧,将它们化解成生活里甜蜜的调味剂。柳诗不再执着于所谓的“完美优雅”,她活得更加舒展、真实。而罗涵,则在柳诗的感染下,生活多了许多色彩和欢笑。

在一个普通的周末夜晚,他们和何悦兰韩季夫妇在丽莎餐厅小聚。餐厅的电视屏幕上,再次滚动播放着那条熟悉的、带着神秘色彩的新闻快讯:

“‘丘比特航班’再现!自由城浪漫传说引全城热盼!

据可靠消息,传奇的“爱神号”(Eros Flight)将于明晚午夜,在自由城国际机场F航站楼99号登机口起飞。无数相信真爱的情侣正翘首以盼,期待获得登上这班只载真心相爱之人的航班的资格,飞往象征永恒爱情的彼岸……”

新闻女主播的声音带着一丝熟悉的激动。餐厅里再次响起议论声。

柳诗正兴致勃勃地讲着她今天去罗涵公司“视察”,结果不小心把展示区的一排纯净水样品碰倒的“壮举”,引得大家哈哈大笑。罗涵在一旁,一边细心地帮她切着牛排,一边无奈又宠溺地摇头。

听到新闻,柳诗的声音停了下来。她转头看向罗涵,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丝狡黠和期待:“喂,卖水的,还记得那个传说吗?爱神航班?”

罗涵放下刀叉,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然后看向柳诗,眼神温柔而深邃:“当然记得。怎么,柳大小姐有兴趣去试试?不怕在登机口又摔一跤,或者把登机牌弄丢了?”

“去你的!”柳诗嗔怪地捶了他一下,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光彩,“我就问问!不过……听起来好像比在红酒储藏室求婚还刺激一点?”

韩季和何悦兰相视一笑,何悦兰开口道:“看来,自由城的浪漫传说,又要多一对见证者了。”

罗涵握住柳诗带着婚戒的手,那枚钻石在餐厅灯光下熠熠生辉。他微笑着说:“只要身边是你,去哪里,以什么方式去,都是天堂。你想去,我们就去试试。”

没有过多的讨论,一种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第二天,他们像安排一场即兴的冒险,处理好了公司事务(罗涵特意叮嘱助理看好样品架),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柳诗特意穿了一双她认为“最不容易出状况”的平底鞋,但还是被罗涵细心地检查了鞋带。她则把一瓶小小的“天使泉”纯净水塞进了罗涵的随身背包。“带着你的‘圣水’,保平安!”她笑嘻嘻地说。

午夜时分,F航站楼99号登机口。依旧是偏僻的角落,依旧是静谧中涌动着期待的气氛。几对等候的情侣中,他们的组合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一个高大温和的男人紧紧牵着一个眉眼生动、眼神里带着好奇和一点小紧张的女人。

当午夜的钟声在寂静中仿佛敲响,那扇神秘的门再次无声滑开。深红色的柔软地毯通道尽头,那架泛着珍珠母贝光泽、机翼上有着金色弓箭标志的“爱神号”,静静地等待着。

罗涵紧了紧握着柳诗的手,侧头看她:“准备好了吗,我的‘意外’小姐?”

柳诗深吸一口气,回望着他,眼中是全然的爱与信任,还有一丝熟悉的、准备迎接“冒险”的光芒:“当然!有你在,什么意外都不怕!走!”

他们并肩,踏上了那条通往未知却又笃定幸福的深红地毯。这一次,柳诗走得很稳,罗涵的手始终是她的依靠。就在即将踏上舷梯的那一刻,柳诗还是习惯性地被地毯边缘微微绊了一下。

“啊!”她轻呼一声。

罗涵的手臂瞬间发力,稳稳地扶住了她,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他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看吧,我就知道。”

柳诗站稳,不但没恼,反而咯咯笑了起来,笑声清脆,打破了登机通道的静谧。她回头,对着罗涵做了个鬼脸:“这不就对了嘛!没有‘意外’,怎么证明是我们柳诗和罗涵在登爱神航班呢?”

在周围几对情侣善意的轻笑声中,罗涵也忍不住笑了。他搂住她的腰,带着她一起,坚定地迈上了舷梯。机舱内温暖的光线拥抱了他们。柳诗好奇地打量着这传说中只载真爱的客舱,罗涵则找到了靠窗的位置,体贴地让她坐在里面。

舱门轻柔关闭。引擎发出悦耳的嗡鸣,飞机平稳滑行,加速,然后轻盈地跃入自由城璀璨的夜空。

当飞机穿过云层,下方城市的灯火化作一片流动的光海,柳诗兴奋地指着窗外,像个孩子。罗涵侧过身,深情地凝视着她被舷窗微光照亮的侧脸,手指轻轻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

“诗诗,”他低声唤她。

“嗯?”柳诗转过头,眼中映着星河。

“爱神航班起飞了。”罗涵的声音温柔得如同耳语,“这一次,目的地不再是意外……”柳诗微笑着,主动凑过去,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带着红酒般醇香的吻,接上了他的话:

“……是稳稳的幸福。”

舷窗外,云海翻涌,星河浩瀚。爱神航班载着这对用无数“意外”书写甜蜜的情侣,也载着世间所有历经考验、彼此认定的真心,向着永恒的黎明,坚定地飞去。对于柳诗和罗涵来说,爱神航班不是传说成真的终点,而是他们真实爱情故事里,最浪漫、最理所当然的一章。

镜头三:学霸乖乖女苏芮柠与摇滚叛逆小子许初阳之间“剑拔弩张”的初恋爱情故事。

人物:苏芮柠(自由城大学学生会会长,学霸模范生)

许初阳(自由城大学摇滚乐队主唱,桀骜不驯摇滚青年)

题记:像雨后的青草香气,初恋的味道就是这样令人心旷神怡。

自由城大学的空气里,常年弥漫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图书馆里油墨与咖啡因混合的严谨味道,以及从旧音乐楼排练室缝隙里顽强钻出的、混合着汗水、电吉他失真音浪和廉价啤酒的躁动因子。这两种气息的具象化身,便是学生会会长苏芮柠,和“逆光”乐队主唱许初阳。

苏芮柠,是自由城大学所有教授眼中的瑰宝,家长心中的“别人家孩子”。她梳着规整的高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清澈明亮,透着理性的光。她永远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搭配及膝的深色半裙或简洁的牛仔裤,走路时脊背挺直,步伐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她是连续三年的特等奖学金得主,学生会会长,各类竞赛的奖杯收割机。她的世界,由精确的时间表、清晰的逻辑线和不容置疑的规则构成。在她看来,自由城大学这艘大船,必须行驶在秩序井然的航道上。

而许初阳,则是这条“航道”上最不和谐的音符,或者说,是故意制造混乱的“海盗船”船长。顶着一头嚣张的火焰红短发(颜色随心情和演出主题变幻,但红色是主基调),耳骨上嵌着几颗闪亮的银色耳钉,黑色破洞牛仔裤和印着骷髅头或抽象涂鸦的T恤是他的标配。他有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下颌线清晰,鼻梁高挺,薄唇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弧度,尤其当他抱着那把贴满贴纸的旧电吉他,站在舞台上嘶吼时,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在迷离灯光下扫过台下尖叫的人群,仿佛带着钩子,轻易就能点燃一片疯狂。他是“逆光”乐队的灵魂,用震耳欲聋的鼓点、撕裂的贝斯线和充满反叛歌词的原创歌曲,在自由城大学的地下音乐圈乃至整个城市的Live House都掀起过不小的风浪。他的世界,是即兴的SOLO、深夜的即兴创作和挑战一切既定的边界。

他们的“剑拔弩张”,几乎从苏芮柠走马上任学生会会长的第一天就开始了。

自由城大学的九月总带着焦糖色的风,一个慵懒的春日午后,阳光正好。许初阳和他的乐队成员们心血来潮,把全套家伙事儿搬到了学校中心那片如茵的草坪上。没有申请,没有报备,电源直接从旁边的路灯底座“借”过来。电吉他的第一个强力和弦炸响,瞬间吸引了无数学生围观。鼓点一起,气氛瞬间被点燃,青春的荷尔蒙在阳光下肆意蒸腾。

“自由!就是现在!别管那些该死的条条框框!”许初阳对着麦克风嘶吼,汗水顺着他张扬的红发滴落,台下应和声震天。

就在这“盛况”达到高潮时,一个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穿透力的声音通过便携式扩音器响起:“‘逆光’乐队成员注意!这里是学生会!你们未经许可,在非指定区域、非指定时间进行高噪音活动,严重违反校园管理条例第7章第15条!请立刻停止演出,携带设备到学生会办公室接受处理!”

人群分开一条道,苏芮柠站在最前面。她穿着整洁的白衬衫和卡其色长裤,马尾辫一丝不乱,手里拿着扩音器,表情严肃得像在宣读审判书。阳光在她眼镜片上反射出冷静的光点,与周围狂热的气氛格格不入。

音乐戛然而止。许初阳眯起眼,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秩序代言人”,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他拨开人群,抱着吉他一步步走到苏芮柠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像雨后图书馆旧书页一样的清冽气息。

“哟,苏会长,”许初阳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带着浓浓的戏谑,“这么严肃干嘛?这么好的阳光,这么好的音乐,不享受一下多浪费?规则那玩意儿不就是用来打破的吗?”他故意拨了一下琴弦,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

苏芮柠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微微抬高了扩音器:“许初阳同学,请配合工作。否则,我将依据条例申请校保卫处强制没收设备,并上报学院给予纪律处分。”她的声音平稳,逻辑清晰,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切断了所有煽动性的情绪。

围观的学生们屏息凝神,看着这“冰与火”的对峙。

许初阳盯着苏芮柠镜片后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挫败感。这女生,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他嗤笑一声,把吉他塞给旁边的贝斯手:“行,会长大人,算你狠。兄弟们,撤!”他经过苏芮柠身边时,刻意压低声音,带着挑衅:“等着,我们‘逆光’不会这么轻易‘熄火’的。”

苏芮柠只是平静地记录下他们的名字和学号,仿佛刚才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当许初阳靠近时,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汗水、烟草(虽然他不抽烟,但排练室总有烟味)和某种类似松木的清冽气息,以及那双带着野性和挑衅的眼睛,让她平静的心湖,第一次被一颗小石子投入,荡开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她将这归结为对破坏规则者的本能警惕。

冲突并未因草坪事件的“平息”而结束。许初阳似乎把“挑衅学生会会长”当成了新的乐趣。他在宣传栏贴乐队演出海报时,必定覆盖在学生会通知的上面;他故意在学生会组织的严肃讲座上迟到,大摇大摆地从前门走进来,引得全场侧目;他甚至试图在学生会办公室门口举办一场“无声抗议”行为艺术(被及时赶到的苏芮柠“请”走了)。

然而,命运的转折点往往发生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

一个深秋的午夜,苏芮柠为了筹备一个重要的校际交流活动方案,独自在学生会办公室忙到很晚。当她锁好门准备回宿舍时,路过旧音乐楼,竟意外地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钢琴声?不是震耳欲聋的摇滚,而是流畅、忧伤,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温柔——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

这太诡异了。谁会在深夜弹这个?而且弹得……出乎意料的好,技巧娴熟,情感细腻。

鬼使神差地,苏芮柠循着琴声,轻轻推开了那间虚掩的排练室门。昏暗的灯光下,许初阳背对着门口,坐在一架布满灰尘的旧立式钢琴前。他标志性的红发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暗淡,那件永远不离身的骷髅T恤外面,随意地套了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连帽卫衣。他微微低着头,修长有力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流淌,侧脸的线条在阴影中显得异常柔和,甚至带着一丝脆弱的专注。那个舞台上光芒四射、桀骜不驯的主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沉浸在音乐中的孤独少年,与平日里苏芮柠认知中那个只会制造噪音的摇滚疯子截然不同。

琴声戛然而止。许初阳像是感应到什么,猛地回头。看到门口的苏芮柠,他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惯有的玩世不恭掩盖。他“啪”地一声合上琴盖,动作带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看够了吗,会长大人?”他站起身,双手插在裤袋里,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怎么,深夜巡查,连私人练琴也要管?这条校规在哪一章哪一条?”

苏芮柠没有像往常一样用条例反驳。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探究和一丝……她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柔软。“弹得很好,”她出乎意料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月光》,第一乐章。处理得很细腻。”

许初阳愣住了。他设想过无数种苏芮柠的反应——嘲讽、警告、搬出校规……唯独没想到是一句真诚的夸奖。这让他准备好的所有反击都卡在了喉咙里。他有些狼狈地别开脸,嘟囔了一句:“要你管。”然后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几乎是落荒而逃。

排练室里只剩下苏芮柠,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钢琴余韵。她走到钢琴边,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琴盖。那个叛逆嚣张的外壳下,似乎藏着另一个她从未了解过的许初阳。这个发现,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比上次更大、更持久。空气中仿佛弥漫开雨后青草被阳光晒过的清新气息,那是……某种悸动的味道?

命运的齿轮继续转动。校方为了促进“不同学生群体”的交流(校领导的原话,大家都心知肚明是针对谁),破天荒地要求学生会和几个活跃的学生社团(包括“逆光”乐队)联合筹办一场大型跨年晚会。

苏芮柠作为总负责人,头疼欲裂。而许初阳,则被队友们推选为乐队的联络代表。两人不可避免地被绑在了一起。

会议桌上,硝烟弥漫。苏芮柠条理清晰地阐述流程、预算、安全预案,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许初阳则翘着二郎腿,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桌子:“苏会长,跨年晚会不是年终述职报告!我们要的是气氛!气氛懂吗?灯光、音响、舞台效果,还有最重要的——音乐!你搞这么多教条指令,是想让大家在台下背单词吗?”

“没有规则和预案的‘气氛’,最终只会变成混乱和事故。”苏芮柠寸步不让,“舞台效果和音乐很重要,但必须在安全和秩序的框架内进行。”

“框架?又是框架!”许初阳猛地站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极具压迫感地逼近苏芮柠,“音乐是自由的!是打破框架的!你这种活在框框里的人,永远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感染力!”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其他人噤若寒蝉。

苏芮柠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灼灼的目光。两人的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眼中的自己。许初阳能看到她镜片后纤长的睫毛,和她因生气而微微泛红的脸颊。苏芮柠则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混合着汗水和松木的气息,感受到他呼吸的热度。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种奇异的电流在两人之间噼啪作响。

“我懂不懂感染力,不需要你来评判,许初阳同学。”苏芮柠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微颤,但依旧清晰有力,“但我知道,一场成功的晚会,需要既有感染力,又有可控性。这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题。如果你坚持认为你的‘自由’高于一切规则,那么‘逆光’乐队可以退出这次合作。”

许初阳盯着她看了几秒,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摔门而去时,他却突然扯出一个有点痞、又有点无奈的笑:“行啊,苏会长,算你狠。你说怎么搞?不过先说好,开场曲和压轴,必须是我们乐队的原创,灯光音响得按我们的要求来,预算不够我自己贴!”

一场危机,在两人无声的角力中,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化解了。

接下来的筹备期,成了两人关系的微妙转折点。争吵依旧不断,但争吵的内容开始变得具体而深入。苏芮柠发现许初阳并非只有叛逆,他对舞台效果、音乐编排有着惊人的专业见解和近乎苛刻的完美主义追求。许初阳也意外地看到苏芮柠在坚持原则之外,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如何灵活变通,甚至熬夜修改方案、亲自去拉赞助。

一次深夜彩排,苏芮柠为了确认最终流程,留在现场。舞台上,“逆光”乐队正在排练一首节奏强劲的新歌。许初阳投入地演唱,汗水浸湿了他的红发,在聚光灯下如同燃烧的火焰。当他唱到副歌高潮部分,一个忘情的跳跃后落地不稳,眼看就要摔下舞台边缘!

“小心!”苏芮柠几乎是本能地惊呼出声,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伸手想要扶他。

许初阳反应极快,借着她的力一个旋身,稳稳落地。两人因为惯性撞在一起,苏芮柠被他坚实的胸膛撞得后退一步,却被许初阳下意识地揽住了腰。

时间仿佛静止。舞台的追光灯将两人笼罩在一个小小的光圈里。苏芮柠的手还抓着他的胳膊,许初阳的手则牢牢地扶在她腰侧。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剧烈运动后急促的心跳和灼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许初阳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她眼镜歪了一点,马尾辫有些松散,几缕碎发贴在光洁的额角,平日里冷静自持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真实的惊慌和担忧。那双清澈的眼睛,在舞台灯光的映照下,像盛满了星光的湖水。

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如同电流般瞬间击中了两人。许初阳喉结滚动了一下,扶在她腰间的手掌微微发烫。苏芮柠则感觉脸颊像被火燎过,慌忙松开抓着他胳膊的手,退后一步,扶正了眼镜,心跳如擂鼓。

“谢…谢谢。”许初阳的声音有些沙哑,难得地没有用戏谑的语气。

“没…没事就好。”苏芮柠低着头,不敢看他,声音细若蚊呐,“下次…小心点。”

那晚之后,空气中弥漫的青草香气,似乎更加浓郁了。争吵依旧,但火药味淡了,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试探和躲闪。苏芮柠会在许初阳排练口渴时,“顺便”递给他一瓶贴着学生会标签的矿泉水(许初阳发现那水是他最常喝的某个小众品牌)。许初阳则会在苏芮柠熬夜写方案时,“碰巧”路过学生会办公室,留下一份夜宵(包装袋上印着苏芮柠最爱的那家甜品店LOGO)。

跨年晚会空前成功。“逆光”乐队的开场和压轴点燃了全场,而整场晚会的流畅与精彩,也让苏芮柠的领导能力得到了高度认可。当零点钟声敲响,漫天彩带飞舞时,站在舞台侧幕的许初阳,目光穿越沸腾的人群,精准锁定了台下那个穿着简洁小礼服、正微笑着鼓掌的苏芮柠。那一刻,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盖过了所有的欢呼和音乐。

时光飞逝,毕业季悄然来临。空气中弥漫着离别的愁绪和对未来的憧憬。苏芮柠以优异的成绩保送了顶尖学府的研究生,而“逆光”乐队也终于得到了一个知名音乐节的邀请,即将开启全国巡演。两条原本平行的轨道,似乎到了分岔口。

毕业前夕,“逆光”乐队在自由城大学最大的礼堂举办了告别专场。海报上,许初阳火焰般的红发依旧张扬,但眼神深处,沉淀了一些东西。

礼堂座无虚席,气氛热烈到几乎要掀翻屋顶。熟悉的摇滚乐一首接一首,台下的尖叫与合唱震耳欲聋。然而,当最后一首歌的前奏响起时,全场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这不是他们任何一首躁动的代表作,而是一段从未听过的、带着清新民谣风的木吉他旋律,温柔而舒缓。

追光灯打在许初阳身上。他换下了演出服,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蓝色牛仔裤,标志性的红发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软。他抱着木吉他,坐在舞台边缘的高脚凳上,目光沉静地扫过台下。

“这首歌,叫《青草香》。”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不再是嘶吼,而是带着一种低沉的温柔,“写给一个……总是让我头疼,却又让我挪不开眼的‘规则控’。”

台下一片哗然,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尖叫和起哄声!所有人都猜到了他指的是谁。坐在前排VIP席位的苏芮柠,瞬间僵住了。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脸颊,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她下意识地想逃,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许初阳没有理会台下的喧闹,目光穿过人群,准确地落在苏芮柠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专注和认真。

“图书馆的灯光,白衬衫的袖口, 一丝不苟的规则,撞上我失控的节奏。 你总说我太吵,像脱缰的野马, 可你皱眉的样子,像雨后的花。 争吵像和弦,针锋相对的辩论, 却在午夜琴声里,听见心跳的回音。 你递来的水,藏着细小的温柔, 打破我所有防备,像风拂过沙丘。 像雨后的青草香,清新又倔强, 悄然弥漫心上,赶不走也忘不掉。 是规则下的反叛,是秩序里的自由之光, 是我未曾想过的遇见,最心动的篇章。 苏芮柠,学霸女士,令我头痛的‘小妖精’, 这混乱的世界,你是我唯一的秩序与安宁。 毕业不是终点,是下一场的序曲, 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谱写未来的旋律?”

清澈的木吉他伴奏下,许初阳的歌声温柔得不像话,每一个字都敲打在苏芮柠的心上。歌词里是他们针锋相对的过往,是那些心照不宣的小细节,是午夜钢琴的偶遇,是舞台上惊险的搀扶……那些被她刻意压抑的悸动,如同雨后春笋般疯狂地破土而出,带着清新的青草香气,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

唱到最后两句时,许初阳放下吉他,跳下舞台,在所有人的注视和尖叫中,大步流星地走到苏芮柠面前。他无视周围快要掀翻屋顶的声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不是戒指盒,而是一个小小的、叠得整整齐齐的深蓝色布块。

苏芮柠认出来了,那是她曾经在跨年晚会筹备期,因为争执太激烈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学生会会长袖标!当时她找了很久。

许初阳拉起苏芮柠的手,她的手心冰凉,还带着微微的颤抖。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枚代表着她“规则世界”的袖标,像系手帕一样,轻轻地、珍重地绑在了她的手腕上。深蓝色的布料衬着她白皙的皮肤,像一道独特的“印记”,又像一个无声的誓言。

“苏芮柠,”许初阳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喧嚣,他眼中是燃烧的火焰,也是清澈的泉水,“我知道我们很不同,像南极和赤道。但就像贝多芬和摇滚乐可以在一架钢琴上共存,我的混乱,需要你的秩序。我的自由,渴望你的锚点。你……愿意做我人生这首歌里,那个最重要的和弦吗?愿意……跟我一起走吗?无论前路是巡演大巴还是实验室?”

时间仿佛凝固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苏芮柠看着手腕上那个失而复得的袖标,看着眼前这个褪去了所有玩世不恭、只剩下无比赤诚和紧张的摇滚男孩,看着他眼中那份不顾一切的勇敢和期待。所有的规则、计划、顾虑,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那股熟悉的、雨后青草般的清新气息,带着初恋的悸动和心旷神怡的甜蜜,彻底将她包围。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但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清晰和坚定:“许初阳……你……我……我愿意!”

礼堂瞬间爆发出足以掀翻屋顶的欢呼和掌声!许初阳一把将苏芮柠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仿佛拥抱着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苏芮柠也伸出手,回抱住他,将脸埋在他带着汗水和熟悉气息的肩头。这一刻,所有的“剑拔弩张”都化作了最甜蜜的拥抱,所有的规则都在真爱面前温柔地让了步。

几个月后,自由城国际机场F航站楼99号登机口。午夜的气息带着神秘与期待。

苏芮柠穿着一条简约的米白色连衣裙,外面搭了一件浅蓝色的针织开衫,依旧梳着马尾,但发梢带着自然的弧度,脸上化了淡妆,褪去了几分书卷气,多了几分明媚。她手里拿着登机牌,眼神里还带着点恍惚,仿佛仍在消化这梦幻般的经历。

许初阳则是一身酷酷的黑色——黑色T恤,黑色破洞牛仔裤,外面套了一件做旧的黑色皮夹克。他那头标志性的红发在机场灯光下依旧耀眼,但耳骨上的耳钉似乎少了几颗,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了不少。他一手拉着两人的行李箱,另一只手,则紧紧、紧紧地牵着苏芮柠的手,十指紧扣。

“紧张吗,学霸会长?”许初阳侧头看她,嘴角带着惯有的痞笑,但眼神里是满满的温柔和安定。

“有一点。”苏芮柠老实承认,推了推眼镜,“这太……不科学了。”

“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才叫浪漫,懂不懂?”许初阳捏了捏她的手心,“就像我第一次在音乐室弹琴被你撞见,就像你冲过来拉我那一下……哪件事能用你那套逻辑解释清楚?”

苏芮柠想起那些画面,脸微微发热,嘴角却弯了起来。是啊,他们的故事,从一开始就充满了“不科学”的意外和心动。

许初阳看着苏芮柠手腕上,那个深蓝色的、代表她过往“秩序世界”的学生会袖标,如今被她像护身符一样系在腕间。他笑了,拉着她,毫不犹豫地踏上红毯。

“准备好了吗?”他问。

“嗯!”苏芮柠点头,眼中闪烁着对未知的期待和对身边人的全然信赖。

许初阳朗声大笑,搂住她的腰,两人相视一笑,眼中只有彼此和无限的未来。他们携手,坚定地迈上了舷梯。

机舱内温暖如春。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苏芮柠好奇地打量着这传说中只载真爱的空间。许初阳则一直握着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腕上那个深蓝色的袖标结。

引擎轰鸣,飞机开始滑行,加速,冲入缀满星辰的夜空。

苏芮柠看着窗外壮丽的景象,喃喃道:“真美……”许初阳没有看窗外。他侧过身,深深地凝视着苏芮柠被舷窗微光照亮的侧脸。星光和城市的灯火在她清澈的眼底流转,如同他们初遇时图书馆的灯光,如同午夜钢琴室窗外的月光,如同毕业礼堂里炽热的追光……汇聚成了他生命中最动人的风景。

“芮柠,”他低声唤她的名字,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带着摇滚主唱少有的虔诚。

“嗯?”苏芮柠转过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

许初阳倾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抵着她的额,望进她眼底最深处,像在宣读一首最动人的摇滚情诗:“爱神航班起飞了。目的地……”

他的声音融入了引擎的协奏曲,也融入了苏芮柠骤然加速的心跳声。她微笑着,主动吻上他的唇,那气息干净清冽,带着雨后青草的芬芳和初恋永恒的甜蜜,接上了他未尽的誓言:“……是我们共同谱写的,未来乐章。”

镜头四:大学历史教授和女艺术家的罗曼蒂克爱情

人物:贺梵(挑剔刁钻的专栏作家,自由城金字塔尖的精英阶层)

姚沐姮(出版公司实习生,出逃的富家女,性格莽撞固执却又单纯可爱)

题记:早过了怦然心动的年纪,然而,爱情的种子被唤醒了。

自由城国际大厦,这座通体覆盖着冷冽琉璃幕墙的巨兽,是自由城精英阶层的圣殿与角斗场。阳光穿透玻璃,在地面投下锐利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氛、现磨咖啡豆的焦香以及无形的、紧绷的竞争气息。能在这里拥有一席之地,尤其是那象征顶级地位的私人办公室,本身就是一纸无声的宣言。贺梵,便是这宣言的持有者之一。

他是《自由城洞察者》的金牌专栏作家,笔锋犀利如手术刀,剖析社会现象、点评财经动态、臧否人物,字字见血,从不留情。他的专栏“梵音锐评”是城中必读,也是无数人又爱又恨的存在。贺梵本人,亦如他的文字——一丝不苟。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纤尘不染的牛津鞋,袖口永远别着简洁的白金袖扣。他有一张轮廓分明、堪称英俊的脸,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常年覆着一层审视的寒冰,薄唇紧抿,仿佛对世间万物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剔与厌倦。

关于伴侣,贺梵有一套近乎偏执的“天使原则”,曾在一次非公开访谈中(后被好事者泄露)清晰列出:独立(精神与经济双重)、苗条(体脂率需精确达标)、漂亮(符合黄金分割与他的美学标准)、性感(需兼具含蓄与锋芒)。他坦言,多年来主动示好的女性,或流于肤浅,或工于心计,或徒有其表,皆未能触及他那套严苛标准的及格线。他像一座精密运转却情感匮乏的仪器,秉持着宁缺毋滥的信条,在自由城国际大厦顶层的私人办公室里,俯瞰着芸芸众生,享受着孤独而高傲的清醒。

直到那个莽撞的“小行星”撞入他的轨道——姚沐姮。

姚沐姮出现在贺梵视野里的方式,完美契合了她“麻烦制造机”的潜质。那是一个忙碌的周一早晨,贺梵正步履生风地穿过大厦一楼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大厅,前往专属电梯。他脑子里构思着下一篇痛批某地产巨头财务造假的专栏,眉头习惯性地微蹙。突然,一个抱着一大摞摇摇欲坠文件的身影,如同失控的保龄球般从侧面的出版公司办公区冲了出来。

“让让!借过!对不起!要掉了!”清脆又带着点慌乱的年轻女声响起。

贺梵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是“哗啦”一声巨响,以及胸口传来的沉重撞击感。文件如雪崩般散落一地,覆盖了昂贵的手工地毯和他锃亮的皮鞋。而撞进他怀里的“肇事者”,正手忙脚乱地想稳住身形,结果一脚踩在散落的纸张上,一个趔趄,整个人几乎挂在了他身上。

一股混合着淡淡柑橘香、阳光气息和……廉价复印纸油墨的味道,瞬间冲散了贺梵周身严谨的雪松古龙水气场。他下意识地扶住对方的手臂,触感纤细却带着莽撞的力道。

“对、对不起!先生!实在对不起!”姚沐姮抬起头,连声道歉,俊俏清丽的脸上写满了惊慌和懊恼。她的眼睛很大,瞳仁是清透的琥珀色,此刻因为着急而蒙上一层水汽,像受惊的小鹿。一只精巧秀挺的鼻子微微皱着,脸颊因为奔跑和尴尬泛着健康的红晕。她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质地普通的灰色套装,像是临时借来的戏服,头发简单地扎了个马尾,几缕碎发散在额前。

贺梵的眉头拧成了“川”字。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被对方手中泼洒的咖啡(显然是她刚才慌乱中打翻了自己的杯子)染上的一大片深褐色污渍,再看看满地狼藉的文件,烦躁感瞬间袭来。他的“天使原则”雷达疯狂报警:鲁莽!不专业!邋遢!完全负分!

“你是哪个部门的?”贺梵的声音冰冷,带着惯有的居高临下,试图抽回自己被紧紧抓住的手臂。

“我…我是新来的实习助理!出版公司那边的!我叫姚沐姮!我…我是来给‘洞察者’编辑部送样刊和资料的!”姚沐姮连忙站好,手忙脚乱地想弯腰捡文件,结果差点又一头栽下去。

“实习助理?”贺梵的审视目光在她不合身的衣服和笨拙的动作上扫过,充满了不信任,“送资料需要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需要制造一场小型灾难?”他的毒舌本能开始启动,“你的‘专业素养’是跟龙卷风学的吗?”

姚沐姮的脸更红了,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被这毫不留情的奚落激起了倔强。她挺直了背,虽然身高只到贺梵下巴,却努力仰起头,琥珀色的眼睛敏锐地扫到了贺梵的工牌,确定眼前这个得理不饶人的“老男人”正是洞察者编辑部的,一股无名火蹭地窜上来,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姚沐姮直接回瞪着他:“我已经道歉了!而且,要不是你们主编催命一样要我们立刻马上送过来,我也不会跑那么快!文件…文件我会捡起来的!至于你的衣服…”她看了一眼那刺眼的咖啡渍,小声嘀咕,“…大不了我赔你……一套新的。”

“赔?”贺梵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Dormeuil Tonik定制面料,全手工缝制。你一个实习生的薪水,确定够?”

姚沐姮被他噎得说不出话,眼眶瞬间更红了,但倔强地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这副明明委屈得要命却又强撑着的模样,像一根极细的针,极其轻微地刺了一下贺梵那层坚硬的“完美”外壳。他烦躁地挥挥手:“行了,把文件捡起来,送去编辑部。至于我的衣服…”他顿了顿,看着女孩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那句“你赔不起”不知怎的没说出来,“…算了。”他绕过一地狼藉,径直走向电梯,留下一个冰冷挺拔的背影,和胸口那片格格不入的污渍。

姚沐姮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门后,用力吸了吸鼻子,小声骂道:“讨厌鬼!刻薄精!自大狂!”然后认命地蹲下去,笨拙但迅速地收拾残局。

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便难以停下。姚沐姮这个“出版公司实习助理”的身影,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贺梵的视野边缘。有时是在电梯里,她抱着比她头还高的文件箱,吃力地踮脚按楼层;有时是在茶水间,她对着复杂的咖啡机手足无措,差点又把咖啡喷出来;有时是在走廊,她正被出版公司那位严厉的女主管训得抬不起头,小脸煞白却还是梗着脖子。

贺梵发现自己会不自觉地注意到她。注意到她那双总是清澈见底、写满情绪的眼睛(虽然大部分是慌乱或委屈);注意到她那只精致得像艺术品的鼻子;注意到她笨手笨脚却又异常执拗地完成那些在她能力范围之外的任务;注意到她偶尔偷偷躲在安全通道啃一个冷掉的三明治时,脸上那点纯粹的、属于食物的满足感。

这让他感到莫名烦躁。这完全不符合他的“天使原则”!她莽撞、迷糊、不专业、甚至有点傻气(比如相信同事说的“复印机吃纸是机器饿了”这种鬼话)。然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羽毛一样,时不时搔刮着他那颗被规则和挑剔层层包裹的心。

更让他烦躁的是姚沐姮态度的转变。自从那次“相撞事件”后,姚沐姮每次见到他,都像见了鬼一样,要么立刻低头绕道走,要么眼神躲闪,充满了戒备和……一种奇怪的鄙夷?贺梵确信自己从她眼中看到了后者。这让他非常不舒服。他贺梵,何时需要被一个小实习生鄙夷?

他不知道的是,这背后的推手,是与他有过节的本地报记者陈锋。陈锋因一篇失实报道被贺梵在专栏里扒得底裤都不剩,怀恨在心。一次偶然在楼下咖啡厅遇见“懵懂”的姚沐姮,得知她在贺梵所在的大厦工作,便故意装作不经意地透露:“哦,你说顶层那个贺梵啊?啧,才华是有,可惜啊…私德有亏。老婆孩子都在国外,自己在这边…呵,仗着有点名气,眼睛长在头顶上,对年轻小姑娘呼来喝去的,你可要小心,离他远点。” 姚沐姮信以为真,对贺梵的观感从“刻薄讨厌鬼”直接升级为“虚伪已婚渣男”,鄙夷中更添了几分正义感。

一次,贺梵的助理请假,急需一份重要资料送到他办公室。出版公司那边正好只有姚沐姮有空。她百般不情愿,但职责所在,只能硬着头皮上去。

推开贺梵办公室厚重的木门,姚沐姮低着头,像送炸弹一样把资料放在他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语速飞快:“贺先生,您要的资料。”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贺梵的声音从宽大的椅背后传来,听不出情绪。

姚沐姮僵住,不情不愿地转过身,依旧低着头。

“这份报告,第三部分的图表数据来源标注模糊不清,第五页的引述文献格式错误,结论部分逻辑跳跃缺乏支撑。”贺梵修长的手指敲着桌面,目光锐利如刀,“这就是你们出版公司校对后的结果?”

姚沐姮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燃起小火苗:“我只是负责送资料的实习助理!校对是编辑的工作!有问题你找他们去!”她的小宇宙爆发了,完全忘了眼前这位“虚伪已婚渣男”是她“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贺梵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顶撞噎了一下。他看着她因为生气而微微鼓起的脸颊和那双燃烧着纯粹怒火的眼睛,心脏某个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他见过太多对他阿谀奉承或战战兢兢的人,这种毫无畏惧、纯粹直白的愤怒,反而显得……格外鲜活。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改变了策略,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带着探究:“姚沐姮,实习助理?”他念她的名字,字正腔圆,“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对我有很深的成见?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姚沐姮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但想到陈锋的话,勇气又回来了。她挺直腰板,带着点豁出去的意味:“贺先生,我对您个人没有成见。我只是觉得,做人要表里如一,对家庭负责,对工作认真,对他人…保持基本的尊重。”她把“对家庭负责”几个字咬得格外清晰,意有所指。

贺梵是何等敏锐的人,瞬间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他眯起眼睛,眸色转深:“家庭负责?姚小姐,你似乎对我的私人生活有某种…误解?”他心中迅速过滤可能散布谣言的人,陈锋的名字跃然纸上。

“有没有误解您心里清楚!”姚沐姮梗着脖子,像只炸毛的小猫,“总之,资料我送到了,走了!”她再次转身,几乎是跑出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瞬间,贺梵靠在椅背上,没有愤怒,反而觉得……有趣。生平第一次,他被一个莽撞的小丫头指着鼻子内涵“私德有亏”,而原因竟是一个可笑的误会。更让他心惊的是,当姚沐姮带着那种自以为是的正义感指责他时,他非但没有感到被冒犯的恼怒,反而觉得她那副气鼓鼓的样子…有点可爱?这个认知让他悚然一惊。他烦躁地扯开一丝不苟的领带,感觉那套运行了三十多年的“完美标准”程序,似乎被植入了未知的病毒。

他开始“反常”。他会“无意中”路过出版公司所在的楼层,看到姚沐姮被主管刁难搬重物时,冷着脸对那主管说:“公司请实习生是来学习的,不是当苦力的。” 然后在姚沐姮惊愕的目光中转身离开。他会让助理“不小心”多订一份高级餐厅的午餐套餐,“恰好”送到姚沐姮桌上(姚沐姮看着精致的餐盒,狐疑地左顾右盼,最后饿得受不了还是吃了,边吃边嘀咕“资本家糖衣炮弹”)。他甚至破天荒地在自己一篇专栏的结尾,隐晦地写了一段关于“流言蜚语对个体的无端伤害”,字里行间带着罕见的个人情绪。

姚沐姮困惑了。这个“虚伪已婚渣男”的行为模式越来越奇怪。他不再那么刻薄(虽然偶尔还是会毒舌),甚至…好像在帮她?她试图用陈锋的理论解释——虚伪!想收买人心!掩饰他的真面目!——但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动摇:他看她的眼神,好像…没那么冰冷了?尤其是那次她差点被失控的推车撞到,是他一把将她拽开护在身后,手臂坚实有力,心跳声透过薄薄的衬衫布料传到她耳边,快得…不太正常?

真相的揭露,源于一场猝不及防的暴雨。

贺梵加班到深夜,走出大厦时,外面已是倾盆大雨。他站在廊檐下等司机,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抱着包,在雨幕中焦急地张望出租车——是姚沐姮。她显然没带伞,单薄的衣衫很快被淋湿,头发狼狈地贴在脸上,瑟瑟发抖。

几乎是下意识的,贺梵撑开自己的伞,大步走进了雨中。

“上车。”黑色的豪车无声地滑到姚沐姮面前,车窗降下,露出贺梵没什么表情的脸。

姚沐姮吓了一跳,看清是他,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不…不用了!谢谢贺先生!我等出租车就好!”

贺梵看着她冻得发白的嘴唇和倔强的眼神,连日来积压的情绪(烦躁、困惑、被误解的憋闷以及那该死的、日益清晰的心动)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他猛地推开车门下车,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了姚沐姮。雨水打湿了他昂贵的西装外套,他毫不在意。

“姚沐姮!”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怒气和…委屈?“你到底在躲什么?就因为那个陈锋编造的、关于我‘已婚有子’的狗屁谎言?!”

姚沐姮彻底懵了,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溜圆:“你…你怎么知道是陈记者…说的?”她的声音因为震惊和寒冷而颤抖。

“废话!”贺梵低吼,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流下,让他看起来有种野性的狼狈,“我贺梵,三十五岁,未婚!恋爱史空白六年!洁身自好,唯一的‘伴侣’是我的钢笔和挑剔的眼光!陈锋那混蛋因为被我揭了老底怀恨在心,故意骗你!你倒好,信以为真,还给我扣上‘虚伪’的帽子?!”他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扯开早已湿透的领带,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狂躁,完全打败了平日里的体面形象。

姚沐姮呆立在雨中,大脑一片空白。雨水冰冷,但贺梵眼中燃烧的火焰和话语里的急切与坦诚,却像滚烫的烙铁,烫得她心尖发颤。原来…一切都是误会?他单身?他…他一直在意她的看法?所以那些“反常”的举动…是…

看着她傻掉的样子,贺梵满腔的怒火突然像被戳破的气球,泄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一种更为陌生的、汹涌的悸动。他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近乎恳切的沙哑:

“姚沐姮,看着我。”他强迫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我不知道你是谁,从哪里来(他隐约觉得她的气质绝非普通实习生),为什么在这里。我也不在乎你笨手笨脚,莽莽撞撞,脑子还容易进水(指轻信谣言)。这些…这些都跟我的‘天使原则’背道而驰,简直是灾难现场!”

他顿了顿,看着女孩眼中迅速积聚的泪水和受伤的神情,心猛地一揪,接下来的话,像是有自己的意志般冲口而出:

“但是!但是当我看到你被人欺负还梗着脖子不服输的样子,看到你饿着肚子啃三明治的样子,看到你明明怕得要死还要强撑的样子…甚至看到你信了谣言,用那种看垃圾的眼神看我的时候…我这里,”他用力戳了戳自己湿透的胸口,“这颗我以为早就不会为谁跳动的心,它他妈的…醒了!它跳得乱七八糟,根本不受控制!”

雨声哗啦,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姚沐姮的眼泪终于混着雨水滚落,但不再是委屈,而是巨大的、打败性的冲击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甜蜜。她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头发凌乱、领带歪斜、完全失了精英派头,却比任何时候都显得真实而鲜活的男人。他口中的“灾难现场”,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地烙印在她心里。

“贺梵…”她喃喃地叫出他的名字,第一次没有加“先生”。

这一声呼唤,像打开了某个开关。贺梵所有的理智、规则、挑剔,在那一瞬间土崩瓦解。他猛地伸出手,不是绅士的邀请,而是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将还在发懵的姚沐姮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冰冷的雨水也浇不灭他怀抱的滚烫。

“所以,姚沐姮,”他的下巴抵着她湿漉漉的发顶,声音闷闷的,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我这个过了怦然心动年纪的、挑剔又难搞的老男人,栽了。栽在你这个‘灾难现场’手里了。你…要不要负责?”

姚沐姮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脸颊紧贴着他湿透的衬衫,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那和自己一样狂乱的心跳。雨水的冰冷和他怀抱的炽热形成奇异的对比,所有的误会、防备、坚持都在这个拥抱里融化。她闻到他身上雨水混合着雪松的气息,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和悸动席卷了她。她没有挣扎,反而伸出手,环住了他精壮的腰身,把脸更深地埋进他怀里,带着哭腔,却又无比清晰地回答:

“要!贺梵…我…我好像也栽了…” 她终于坦白,“我…我不是什么实习生…我是…姚氏集团姚秉华(自由城最大出口商)的三女儿…我离家出走,想靠我自己…”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贺梵身体一僵,随即更紧地抱住了她,低沉的笑声在雨夜中漾开,带着释然和浓浓的宠溺:“姚氏?怪不得…我说哪个实习助理居然说要赔我一套西装还敢跟我顶嘴,离家出走的小公主?很好,这很‘灾难现场’…不过,正好,配我这个挑剔的老男人。”

雨幕中,自由城国际大厦冰冷的琉璃幕墙下,两个浑身湿透的人紧紧相拥,一个放弃了坚守半生的“天使原则”,一个暴露了隐藏已久的“公主身份”,在雨水的冲刷和心跳的轰鸣中,爱情的种子,以一种最狼狈又最真实的方式,破土而出,野蛮生长。

几周后,自由城国际机场F航站楼99号登机口。午夜的神秘气息如约而至。

贺梵依旧是那副精英派头,深灰色羊绒大衣,围巾一丝不苟,只是眉眼间常年笼罩的冰霜早已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的暖意。他一手推着行李箱,另一只手,则紧紧牵着姚沐姮。

姚沐姮穿着剪裁利落的米白色风衣,衬得她更加清丽。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那只精巧的鼻子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秀挺。她脸上带着兴奋和一点点紧张,像要去冒险的孩子,完全看不出曾经是肩不能扛的富家女(离家出走和与贺梵的“斗争”显然让她成长不少)。她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一份刚校对完的稿件——她现在已经是《自由城洞察者》出版部的一名正式助理编辑,虽然偶尔还是会出点小差错,但贺梵的专栏,她校对得格外认真(贺主编审阅时,嘴角总会不自觉上扬)。

“紧张?”贺梵侧头看她,声音低沉温和,带着安抚。

“有一点,”姚沐姮老实点头,握紧了他的手,“不过有你在,就不怕。”她仰起脸,笑容明媚,琥珀色的眼睛里是全然的信任和爱意。

那扇承载着都市传说的登机门无声滑开,深红色的地毯通道再次出现,尽头是那架散发着珍珠母贝般柔和光泽的“爱神号”。

贺梵看着姚沐姮。这个莽撞、固执、有时迷糊却无比鲜活、勇敢、总能精准打乱他所有计划的小女人。他曾经奉为圭臬的“天使原则”,在她面前显得那么苍白可笑。独立?她离家出走靠自己打工养活自己,够不够独立?苗条漂亮性感?她浑然天成的清丽和在他面前毫无保留的娇憨,早已超越了一切刻板标准。是她,唤醒了那颗他以为早已沉寂的心。

他牵着她,踏上红毯。步伐坚定而从容。

“准备好了吗,我的‘灾难现场’小姐?”贺梵的声音带着调侃,眼底却是化不开的温柔。

“准备好啦!我的‘挑剔精’先生!”姚沐姮笑着回应,带着点小得意。

进入机舱后,贺梵带着姚沐姮坐好。他脱下大衣,露出里面的深色高领毛衣,气质温和了许多。

贺梵倾身,轻轻吻了吻姚沐姮的额头,然后抵着她的额,望进她眼底最深处,如同宣读一篇只为她而写的、永不刊载的独家专栏:

“我爱你。”

他的声音融入了引擎的协奏曲,也融入了姚沐姮如鼓的心跳。她微笑着,主动吻上他的唇,那气息干净温暖,带着雪松的沉稳与柑橘的清新,接上了他未尽的誓言,也道出了他们爱情最本质的觉醒。

爱神航班承载着这对由“灾难现场”开始、在打破所有规则后相爱的灵魂,也承载着自由城所有关于真爱的期许,向着象征永恒与幸福的彼岸,坚定而温柔地飞去。对于贺梵和姚沐姮而言,这趟旅程,是挑剔者终于找到了唯一的“不完美”完美,是出逃者寻获了最安心的归巢,更是那颗早已过了怦然心动年纪的心,在历经冰封后,被一个莽撞又可爱的“不速之客”,彻底唤醒,从此只为一人跳动。

镜头五:过气男明星爱上临时女助理

人物:乔赫南(过气男明星,曾是多情花花公子的代言人,如今事业陷入停滞)

程伊珞(公司给乔赫南安排的临时女助理,低调认真,知性文雅,鉴于工作调动来到这里,在自由城做暂时的逗留,她签下的工作合约很快到期,早晚要离开)

题记:还是希望可以真正地去爱一个人,而爱的方式——你说呢?

自由城西区,一栋不算新但地段尚可的公寓楼里,弥漫着一种与窗外都市快节奏格格不入的闲散气息。这里是乔赫南的“避风港”,或者说,“舒适茧房”。

周六下午三点,阳光透过不算太干净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慵懒的光斑。空气里混合着外卖披萨盒散发的油腻香气、淡淡的啤酒麦芽味,以及一种独属于单身男性的、不拘小节的生活气息。乔赫南陷在宽大的、有些塌陷的布艺沙发里,身上套着一件领口磨损、印着某个早已解散乐队Logo的旧T恤,下摆随意地塞在宽松的家居裤里。他没穿袜子(这是他难得的“讲究”),光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脚趾无意识地随着电视里足球解说的激昂声调轻轻点着。

屏幕上,绿茵场激战正酣。乔赫南仰头灌下一口超市促销的罐装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刺激。他满足地叹了口气,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在阳光下泛着青影。这副模样,与当年那个占据各大杂志封面、以温润多情笑容俘获无数芳心的“花花公子代言人”判若两人。

过气了?乔赫南承认。娱乐圈的风向变得太快,他那套“多情贵公子”的人设渐渐失了新鲜感,戏约越来越少,直到近乎停滞。起初是焦虑、不甘,尝试转型却屡屡碰壁。后来?后来就习惯了,甚至有点享受这种无人问津的自由。不用时刻维持完美形象,不用应付虚与委蛇的社交,可以穿着同一件T恤三天不换,袜子攒一周再洗,头发乱得像鸟窝也没人指责。周末的球赛直播、冰啤酒、外卖,构成了他简单又满足的单身宇宙。偶尔翻看旧杂志上自己光彩照人的照片,心里也会泛起一丝涟漪,但很快就被“现在这样挺好”的念头压下去。他像一艘搁浅的船,不再渴望远航,安于沙滩上的平静。

门铃响了,短促而规律,打破了一室的慵懒球赛声。

乔赫南皱了皱眉,趿拉着拖鞋,慢吞吞地挪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到一个穿着米白色针织衫、深灰色直筒裤,留着及肩短发的女人。她手里抱着一个平板电脑和一个文件袋,表情平静,眼神专注。是他的临时助理,程伊珞。

“乔先生,下午好。抱歉打扰您看球赛。”程伊珞的声音如同她的人,清润平和,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这是下周您需要确认的几个代言邀约初步筛选报告,以及上次您提到想了解的几部话剧剧本的电子版。另外,‘星尘回忆录’专栏的编辑希望下周三能跟您电话沟通一次,确认几个细节。”

乔赫南拉开门,侧身让她进来。一股淡淡的、像是雨后森林混合着书页的气息随着她飘入,瞬间冲淡了室内的外卖和啤酒味,让乔赫南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瞬。

“放桌上吧,伊珞。”乔赫南指了指堆满杂物(主要是啤酒罐和零食包装袋)的茶几,“球赛正关键呢,中场休息再看。”他眼睛依旧黏在电视屏幕上。

程伊珞没有多言,轻车熟路地将文件放在茶几唯一还算干净的一角,然后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目光扫过这间凌乱却透着主人极度放松(或者说放任)的公寓。散落的衣物,没洗的杯子,茶几上的灰尘……与她一丝不苟的职业形象形成鲜明对比。但她脸上没有任何评判或不适,只是安静地观察着,像在解读一个复杂的文本。

乔赫南眼角余光瞥见她安静的身影,心里莫名有点不自在。这个程伊珞,是经纪公司看他实在“颓废”得不像话,临时安排过来“照顾”他一段时间(主要是处理那些快被遗忘的琐事和偶尔找上门的零星工作)的助理。据说她原本在总公司做得很出色,这次是工作临时调动,在自由城做短暂逗留,合约很快到期就要离开。她专业、高效、低调,话不多,却总能把他那些丢三落四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乔赫南对她谈不上喜欢或讨厌,更多是一种习惯性的依赖和……一点点在她面前暴露邋遢本性的尴尬。

电视里传来进球的欢呼和解说员的嘶吼。乔赫南也跟着激动地挥了下拳头,差点打翻旁边的啤酒罐。程伊珞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罐子,动作轻巧无声。

“漂亮!”乔赫南浑然不觉,兴奋地转过头,想分享喜悦,却正对上程伊珞平静无波的眼眸。她微微弯着腰,扶啤酒罐的手还没收回,姿势有点别扭,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一粒尘埃。

乔赫南高涨的情绪像被戳了个洞,瞬间泄了气。他讪讪地收回手,摸摸鼻子:“咳…谢谢。” 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在程伊珞面前时常发生。他试图找点话题,打破这有点微妙的安静。“那个…伊珞,你看球吗?”

“偶尔看,不太懂规则。”程伊珞直起身,如实回答。

“哦…”乔赫南有点失望,但又不甘心冷场。他瞥见桌上摊开的一本旧时尚杂志,封面正是他几年前巅峰时期拍的硬照,眼神深邃,笑容迷人。一丝久违的自恋悄然冒头,带着点缅怀和自嘲。他拿起杂志,指着封面上的自己,用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吻说:“啧,看看,当年多帅。伊珞,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别看我现在这样,”他指了指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和旧T恤,“我这儿,”他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做出一个夸张的陶醉表情,“可一直藏着一颗性感的内心呢!”

程伊珞的目光从杂志封面移到乔赫南此刻不修边幅的脸上,再落回他点着胸口的手指。她微微歪了下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笑意,然后平静地吐出三个字:

“自恋狂。”

“噗——”乔赫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没想到程伊珞会这么直接,而且那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他非但没生气,反而觉得有点新奇和好笑。这女人,总是能精准地戳破他试图营造的任何气泡。

“喂!这叫自信好吗!”乔赫南试图挽回点面子,身体却不自觉地放松下来,靠回沙发背,像是面对一个可以卸下伪装的老友。也许是程伊珞那过于平静的态度反而让他没了顾忌,也许是午后的阳光太慵懒,也许是那颗被啤酒浸泡得有些松软的心想要倾诉。他晃了晃手里的啤酒罐,眼神飘向窗外,带着点追忆的迷离。

“其实吧…我小时候没这么‘阳刚’。”他忽然开口,声音低了些,带着点不好意思的坦诚,“我妈和姐姐总爱给我打扮,把我当女孩儿养,给我穿小裙子,扎小辫儿,还涂口红…”他仿佛陷入了回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不过我那时真得挺漂亮,街坊邻居都夸,说比小姑娘还俊。”

沉浸在沾沾自喜的回忆里,乔赫南完全忘了自己还光着脚踩在有点滑的地板上。他一边比划着“小裙子”的样子,一边下意识地想换个更舒服的姿势,脚下一滑——“哎哟!”一声惊呼,整个人失去平衡,以一个极其不堪的姿势,“咚”地一声重重摔在了地板上!手里的啤酒罐飞了出去,在地毯上滚了几圈,洒出几滴麦芽黄的液体。

空气瞬间凝固。电视里的球赛解说还在激情四射,更衬得公寓里一片死寂的尴尬。

乔赫南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毯上,摔得有点懵,脸颊蹭到了地毯上的灰,几根乱发滑稽地翘着。他第一反应是去看程伊珞——完了,形象崩塌!在她面前彻底沦为笑柄了!

然而,预想中的嘲笑或惊呼并没有出现。程伊珞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低头看着地上的乔赫南,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但这一次,乔赫南敏锐地捕捉到她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眸里,漾开了一丝清晰可见的、纯粹的笑意。不是嘲讽,而是那种看到笨拙又可爱的生物闯祸时,自然流露的、带着暖意的忍俊不禁。

她没有立刻去扶他,反而微微歪着头,像是认真思考了几秒,然后用一种“我发现了新大陆”般的、带着探究的语气,若有所思地问:

“乔先生,有没有觉得…其实你挺适合演喜剧的?”

“啊?”还躺在地上的乔赫南彻底愣住了,忘了疼痛,忘了尴尬。转型?演喜剧?这个词跟他被定型多年的“花花公子”形象八竿子打不着!他下意识反驳:“开什么玩笑!我这张脸,这气质,去演喜剧?” 他指了指自己沾灰的脸,试图找回点“性感内心”的尊严。

程伊珞却仿佛没听到他的反驳,自顾自地分析起来,语气冷静得像在做项目评估:“您有天然的肢体幽默感,刚才那一摔,节奏、力度、意外性,都恰到好处。您自恋又带着点孩子气的坦诚,很容易引发观众的好感。而且,”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乔赫南那张即使沾灰也难掩俊朗、此刻却写满错愕的脸上,“您其实并不像您表现出来的那样‘安于现状’。您渴望被关注,渴望被认可,只是‘深情王子’那条路走不通了,您就躲起来了。喜剧,可能是另一条路,一条能释放您真实个性的路。”

她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乔赫南心上。他躺在地板上,忘了要爬起来,只是怔怔地看着程伊珞。午后的阳光勾勒着她沉静的侧影,她说话时逻辑清晰,眼神专注而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这一刻,乔赫南才真正地、重新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

这个平时在他身边言语不多、作风低调、总是一丝不苟处理着琐事的临时助理。她总是穿着素净得体的衣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表情平静无波,像一幅精心装裱的工笔画,让人忽略了画布本身的质感和色彩。但现在,褪去助理身份的程式化外衣,他看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沉静而强大的魅力——一种源于内在智慧和冷静洞察力的吸引力。她聪明,一针见血地戳破了他的伪装和逃避;她笃定,相信一条他自己从未想过的道路;而且……乔赫南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现在微微歪着头,认真分析的样子,专注的眼神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亮,鼻梁挺直,唇线柔和……他以前怎么没发现,程伊珞……其实真的很漂亮?

“尝试一下就知道了,”程伊珞看着他呆愣的样子,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肯定,“说不定会收到很好的效果。”

“尝试…转型?”乔赫南不确定地重复,声音有些干涩。他撑着手臂坐起身,目光却无法从程伊珞脸上移开。那颗沉寂已久、习惯了啤酒和球赛麻木的心脏,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石子,剧烈地、陌生地跳动起来。一种久违的、名为“可能性”的微光,混合着对这个女人骤然升起的、强烈的探究欲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在他胸腔里悄然点燃。

他狼狈地坐在地毯上,仰视着站立的程伊珞,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舒适又颓废的“茧房”,似乎被这个安静又锐利的女人,撕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外面世界的光,也照见了他内心深处从未熄灭、只是被灰尘掩盖的渴望。

程伊珞看着他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阳光透过窗户,将她和他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里。地板上,那罐打翻的啤酒,正无声地洇湿一小块地毯,散发着微醺的气息。

程伊珞的提议,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乔赫南看似平静的生活里激起了持续不断的涟漪。他嘴上说着“瞎扯”、“不可能”,心里却像被小猫爪子挠着,那点被强行按下的念头,总在夜深人静或看球赛走神时冒出来。

几天后,一个曾经合作过、如今在搞网络短剧的副导演朋友,因为一个演员临时放鸽子,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联系了乔赫南。剧本是个十分钟的荒诞小短剧,主角是个极度自恋又笨拙的咖啡店店员,充满了夸张的肢体语言和反差萌的台词。

“南哥,江湖救急!就一个下午!片酬好说!”朋友在那头哭求。

乔赫南握着电话,脑海里瞬间闪过自己摔在地板上的狼狈样子,还有程伊珞那句冷静的“您有天然的肢体幽默感”。鬼使神差地,他答应了。

拍摄现场一片混乱。乔赫南换上花里胡哨的咖啡店围裙,看着镜子里那个顶着乱发(这次是造型师故意弄乱的)、表情刻意夸张的自己,感到一阵强烈的陌生和荒谬。他按照剧本要求,笨手笨脚地打翻咖啡、滑倒、对着镜子陶醉自夸……每一个动作都僵硬无比,NG了无数次。他觉得自己像个滑稽的小丑,昔日镜头前的从容优雅荡然无存,只剩下满心的尴尬和自我怀疑。他甚至能想象程伊珞看到这些素材时,那副“果然如此”的平静表情。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撂挑子走人时,副导演看着刚拍的一条他滑倒后下意识流露出的那种真实的、带着点委屈和懵圈的表情(完全不是演的),突然大喊:“卡!这条好!特别好!南哥,就要这个感觉!别想着演喜剧,就想着你平时在家摔跤那个劲儿!自然点!”

乔赫南一愣。摔跤?在家?他下意识地看向场外。程伊珞不知何时来了,安静地站在角落,手里拿着他的保温杯。见他看过来,她微微点了点头,眼神里是无声的鼓励。

奇迹般地,乔赫南放松了下来。他不再去想“演喜剧”,而是把自己彻底代入那个有点蠢、有点自恋、总出状况但内心其实挺善良的咖啡店员。他想起自己在家光脚摔跤的糗态,想起对着旧杂志封面自恋的傻样……那些真实的、曾经被他视为“不堪”的瞬间,化作了表演的养分。他开始“玩”了起来,动作不再僵硬,表情生动自然,那种浑然天成的笨拙和自恋的反差感,竟意外地产生了强烈的喜剧效果!

拍摄结束,副导演激动地拍着他的肩膀:“南哥!绝了!你简直是喜剧天才!这期播出去绝对爆!”

乔赫南累得够呛,但心里却涌动着一种奇异的、久违的兴奋感。他走到程伊珞面前,接过保温杯,里面的水温度刚好。他看着她平静的脸,第一次主动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看了一会儿。”程伊珞语气平淡,“摔得挺真实。”

乔赫南:“……” 他灌了一大口水,试图压下脸上的热意,却忍不住咧嘴笑了。那笑容不再是精心设计的“深情”,而是带着点傻气、疲惫,却无比真实的开心。“喂,程助理,你眼光…好像有点毒。”

程伊珞看着他孩子气的笑容,眼眸微微弯了一下,像是平静湖面掠过一丝微风,转瞬即逝。“是乔先生您本身就有这种特质,只是以前没有被发掘。”她顿了顿,补充道,“这条短剧,反响应该会不错。”

程伊珞的预言很快成真。那支名为《笨拙男神》的短剧上线后,凭借着乔赫南打败性的形象和自然流畅的搞笑表演,一夜之间火爆网络!

评论区炸开了锅:

“卧槽!这是乔赫南?!我眼瞎了?!”

“哈哈哈哈笑不活了!他摔跤那个表情我截了十张表情包!”

“以前觉得他油腻,现在怎么觉得又傻又可爱?!”

“自恋得浑然天成!这演技绝了!求转型!”

“乔赫南!喜剧界等你拯救!”

沉寂已久的手机被各种邀约、采访和恭喜信息塞爆。经纪公司也打来电话,语气前所未有的热络。乔赫南看着屏幕上那些热烈的评论和飙升的数据,坐在他那张旧沙发上,久久回不过神。啤酒罐放在手边,忘了喝。一种久违的、被认可、被需要的暖流,冲刷着他早已麻木的神经。而这一切的起点,都源于那个安静的女人一句看似随意的提议。

他抬起头,看向正在厨房帮他整理过期食品的程伊珞。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因为他家实在太乱,她有时会顺手收拾一下),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纤细的手腕,神情专注地检查着食品日期,侧脸在午后的光线下柔和得像一幅画。乔赫南的心,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起来。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她专注做事的样子,她冷静分析的样子,她偶尔流露那一点极淡笑意的样子……都那么好看,那么有魅力。一种强烈的、想要靠近她、了解她更多的冲动,汹涌而至。

他开始“反常”。他会“不经意”地跟程伊珞分享自己看球赛时发现的趣事(虽然她可能不懂),会在她整理文件时,笨拙地递上一杯刚泡好的、温度正好的茶(以前都是她给他泡)。他会主动询问她对自己接下来几个喜剧小剧本的看法,认真得像个小学生。他甚至开始注意个人卫生,虽然袜子还是可能穿两天,但至少不会堆一周了,头发也尽量梳得整齐点。

程伊珞依旧保持着专业和距离,但乔赫南能感觉到,她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当她指出他某个表演细节可以更夸张时,他不再反驳,而是眼睛亮亮地追问:“那这样呢?这样是不是更好笑?” 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孩子。

时间在忙碌的试镜、排练和零星的通告中飞逝。乔赫南仿佛重新找到了生活的锚点,整个人焕发出一种久违的活力,不再是那个窝在沙发里喝啤酒的颓废形象。程伊珞的合约,也悄然进入了倒计时。

一个傍晚,乔赫南刚结束一个网络综艺的录制,效果很好,他心情极佳。回到公寓,程伊珞正在帮他整理行李(他明天要飞去另一个城市拍个小短片)。夕阳的余晖洒满客厅,给她周身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乔赫南靠在门框上,看着她熟练地叠着衣服,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舍和冲动。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故作轻松、实则紧张到不行的语气开口:

“伊珞…那个…合约快到期了哈?”

程伊珞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回总公司?”乔赫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嗯,调令下来了。”程伊珞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空气沉默了几秒。乔赫南深吸一口气,走到她身后。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清香,像雨后的森林,让他躁动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一些。

“程伊珞,”他叫她的全名,声音低沉而认真,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我…我以前觉得,爱一个人,就是要给她最好的,鲜花、珠宝、万众瞩目的生活…就像我演过的那些角色一样。”他自嘲地笑了笑,“后来过气了,觉得爱太麻烦,不如一个人自在。啤酒球赛,也挺好。”

程伊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没有转身。

“但是…遇见你之后,”乔赫南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坦诚,“我才发现,我好像…从来没真正学会怎么去爱一个人。我不知道爱的方式该是什么样的。”他顿了顿,鼓足勇气,看着她在夕阳下柔和的背影,“是你把我从那个破沙发里拽出来,是你告诉我摔跤的样子也可以被人喜欢,是你让我觉得…重新活过来也挺好。”

他绕到她面前,迫使她抬起头看着他。夕阳的金辉落在他眼中,跳动着紧张而赤诚的光芒。

“伊珞,我知道我毛病一大堆,懒散、邋遢、还有点自恋…可能也不是什么‘性感内心’,就是个普通又麻烦的人。”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眼神却无比恳切,“我也知道,你早晚要离开。但是…我就是…不想让你走。”

他伸出手,不是想抓住她,而是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握住了她叠衣服时放在膝盖上的手。她的手微凉,手指纤细。

“程伊珞,”乔赫南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你说,爱的方式…该是什么样的?我…我想学着去爱你。用我的方式。可能很笨…你…愿意教我吗?或者…愿意留下来,看我慢慢学吗?”他像一个交上人生最重要答卷的学生,紧张又期待地等待着她的评判。

程伊珞抬起头,终于正视着他。夕阳的光线在她清澈的眼眸中流转,映出他紧张而认真的脸庞。她看着这个曾经光芒万丈、又一度跌入尘埃、如今在她面前笨拙地剖白心迹的男人。他不再是她初来时那个躺在沙发上喝啤酒的颓废影子,而是一个努力想站起来、想变得更好、想抓住些什么的鲜活的人。

她沉默着,时间仿佛被拉长。乔赫南的心一点点下沉,几乎要沉到谷底。

然后,他看到程伊珞的嘴角,一点一点地、清晰地向上弯起。那不是一个职业化的微笑,而是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暖意和一点点无奈的弧度。她反手,轻轻地、却坚定地回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心依旧微凉,但传递过来的力量却让乔赫南的心瞬间从谷底冲上了云端!

“乔赫南,”她的声音依旧清润平静,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巨大的涟漪,“爱的方式…没有标准答案。”她看着他骤然亮起的眼睛,唇角的笑意加深,“不过,看你摔跤的样子…确实挺有趣的。”她顿了顿,目光温柔而认真,“我暂时…还不急着回去交调令。”

巨大的喜悦如同烟花在乔赫南脑中炸开!他猛地将程伊珞拉入怀中,紧紧抱住,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程伊珞先是一僵,随即放松下来,轻轻环住了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带着淡淡汗味和阳光气息的胸口。

“伊珞…伊珞…”乔赫南像个复读机一样,只会笨拙地叫着她的名字,声音哽咽,喜悦得像个孩子。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凌乱却充满生活气息的地板上。那罐放在茶几上、早已不再冰凉的啤酒,静静地见证着这个过气明星和临时助理之间,关于爱、勇气与重新开始的笨拙宣言。

几天后,自由城国际机场F航站楼99号登机口。

乔赫南难得地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休闲西装,头发精心打理过,昔日的帅气轮廓在成熟气质的沉淀下更显魅力。

程伊珞穿着一条简约的烟灰色羊绒连衣裙,外搭一件米色风衣,头发柔顺地披在肩头,知性文雅依旧,但眉宇间多了几分被爱情浸润的柔和光彩。她手里拿着一本乔赫南刚出版的自传体随笔集《从王子到“笨拙男神”:我的摔跤与新生》——书名是她的提议,内容是他口述,她整理的。书反响很好,被誉为“过气明星最真诚的转型之作”。

“紧张吗,程老师?”乔赫南侧头看她,眼神温柔,带着点调侃。他现在偶尔还会叫她“程助理”,但更多时候是带着点亲昵和敬意的“程老师”。

“还好。”程伊珞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只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她签下的工作合约早已续签,这次不再是“临时逗留”。

“有什么不真实的?”乔赫南握紧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有我这么个大帅哥陪着你上天,多真实。” 他挑眉,又露出了那点标志性的、带着孩子气的自恋。

程伊珞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又来了”,但眼底的笑意却更深。这就是乔赫南,笨拙地学着爱她,也依旧笨拙地保留着他的自恋,真实而鲜活。

乔赫南看着程伊珞。这个将他从颓废的沙发里拽出来,教会他接纳真实自我、甚至爱上自己笨拙的女人。她像一本沉静深邃的书,他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才勉强读懂扉页,却已深深着迷。她让他明白,爱的方式,不是扮演完美的王子,而是在对方面前,可以毫无负担地摔倒,然后被笑着扶起;不是刻意的浪漫,而是笨拙却真诚的靠近和依赖。

两人看着彼此,眼中是历经沉淀后的默契与深深的爱意。

那扇承载了无数都市传说与热望的神秘舱门,在午夜钟声的余韵里最后一次轻柔滑开。深红色的地毯如同流淌的星河,无声地延伸向那架沐浴在珍珠母贝光泽中的“爱神号”。机翼上小小的金色弓箭徽记,在朦胧的光晕里,最后一次温柔地注视着人间。

当飞机稳稳航行于云海之上,星河成为唯一的航标,一种无声的共鸣在静谧的机舱内流淌。所有的差异、过往、身份、棱角,都在爱的引力下消融、调和,化为一种更宏大、更坚韧的力量。他们知道,此行的终点并非某个地理坐标,而是彼此灵魂深处确认的、名为“永恒”的应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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