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襁褓里那红彤彤、皱巴巴的小脸,这个沉默了一辈子的汉子,
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涌出了泪花。他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婴儿娇嫩的脸颊,
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沉重的叹息。这叹息里,
有对新生命的怜惜,也有对女儿和外孙未来命运的深深忧虑。陈前对这个儿子,
起初也表现出一点稀罕劲儿,抱着逗弄两下,但很快,牌桌和赌债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
儿子的哭声、家里的窘迫,似乎都成了他逃避的借口,他跑车的时间更长,回家的次数更少,
拿回来的钱更是寥寥无几。生活的重担,毫无悬念地、结结实实地压在了珍瘦弱的肩膀上。
珍的日子彻底被填满了。天不亮就起床,生火做饭,喂鸡喂猪,
侍弄屋后那几分贫瘠的自留地。儿子小海醒着时,就用一根旧布带把他捆在背上,
下地干活;睡着了,就放在炕上,用枕头围起来。妹妹的情况时好时坏,
清醒时能帮着看一会儿孩子,但大多数时候懵懵懂懂,需要珍时时操心。
她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被生活的鞭子抽打着,在田间、灶台、孩子和妹妹之间疲于奔命。
风吹日晒,她的皮肤变得黝黑粗糙,眼角早早刻上了细密的皱纹,双手粗糙得像老树皮,
布满了裂口和老茧。只有低头看着怀里吮吸着乳汁的儿子时,
看着他那双清澈懵懂、像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她麻木疲惫的心底,
才会泛起一丝微弱的、带着苦涩的暖意。小海,成了她在无边黑暗中,
唯一能抓住的那根细弱的稻草。儿子小海三岁那年,
陈前像是终于厌烦了乡里那台破旧拖拉机的颠簸和微薄的收入,
也或许是乡里的牌局已经满足不了他日益膨胀的赌瘾。他不知从哪里凑了点钱,
又或许是借了新的高利贷,把拖拉机卖了,跑到几十里外的县城,托人找关系,
开上了工地里的铲车。据说开铲车挣得多。没过多久,他托人捎信回来,让珍也去县城。
“城里机会多,找个活儿干,总比在家刨那点地强。小海……先让他奶奶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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